在听说要来到前线的时候,霍顿的心里七上八下。
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上前线是一种褒奖,因为在前线指挥战斗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
霍顿并没有这么想,他是在和平年代军校的毕业生,比起那些一直在各个战场上指挥部队的人来说,他只是一个连战场都没有见识过的象牙塔里的花朵。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像样的战场,军校里告诉他们,历史上各个战役的转折点和终点,从古今中外,各个国家的战役标注出来,每个人都要对战场有一个认知,可他看着枯燥的课本,完全想不到这些所谓的战场究竟是何物。
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然后到处去其他地方镀金,到最后凭借着关系坐上了总司令的位置。
谁都知道这个位置只是一个替罪小羊羔。
如果战争发生了剧变,那么自己就会被问责,但是也无所谓,反正霍顿自己知道自己干不了这些指挥调度的事情,那就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当一个随时顶罪的人也好。
反正意外也不一定会来临,那就在意外来临之前好好享受着自己的待遇,吃香喝辣,人生也不过如此。
在他的眼中,所谓的战争,就是两波人,事不关己的指挥者,以及冲锋陷阵的无脑士兵,每个人都像是在下一步棋,所谓的战斗就是两方的指挥员在棋盘上找出最优的解,让自己的旗子士兵去抢占有利的高地。
而霍顿亲自来到了战场后,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可笑,这里没有指挥,没有上下之分,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聚在这里,身份不同国籍不同民族不同,只为了不想让这些怪物去其他地方,就决定必须在这里牺牲自己。
尸守和人们厮杀着,每个人的都带着愤怒。
所有的一切在剧烈的连环爆炸中消声灭迹,寂静的只听到雨水打在海面上的声响,滴答滴答,像是在为逝去的人们轻鸣着挽歌。
海水打在礁石上,噼里啪啦,天上电闪雷鸣,靓丽的光芒划过天边,白色的光芒爆炸吞噬了海面上的一切,埃尔文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寂静消失了。
连环的爆炸声也彻底消失了。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
见惯了死亡的木村忠以为自己能够平和地接受一切,可当他看到所有舰队自行引爆了自己的动力舱后也还是有些感触。
也许自己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做着错事,让这帮家伙跟着自己无恶不作……
光芒散去,海面上只剩下了数不清的废墟,断裂在各处的铁皮要么沉入海底,要么因为材质够轻浮在水面上,没有血肉之躯在这种程度的爆炸前还能存活,就连血液都会被迅速蒸发,他们只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和各种化学反应刺鼻的气味。
说是地狱也并不过分,这里是撒旦亲临的现场,没有死亡没有绝望,因为没有一切活着的证明。
没有活的证明,自然就没有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在爆炸中消散,比死亡更加遥远,更加深邃,更加黑暗。
木村忠后悔了,“吉田,你坐救生艇离开吧。”
“啊?”名为吉田的男子一愣,“为什么我要离开?”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木村忠的眼睛里充斥着暗淡的哀愁,“如果我们全部死在这里,那么就没有人知道牺牲的英雄们了。”
“……”
吉田沉默。
“去给救生艇补充燃料吧,反正少你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如果我们抵挡不住多你一个也无法挽回战局,但必须要有人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以及……这些为了人类全体牺牲的英雄,不能让他们连一个枯冢都没有……”
“我知道了。”
吉田是一个文官,没有配枪,平时就是记录一些活动日志和档案,被喊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往岛外走,埃尔文说那个时候会有其他的舰队过来增援,你会在路上就遇到他们。”木村忠说,“但我们离不开了,连一秒都离不开。”
“嗯。”吉田钻下管道,“祝你们凯旋。”
“我们会在天堂相见。”
木村忠小声地说。
这个时候消灭士气不是什么好决策,他重新提起刀,看向了远方。
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一同转过视线,可在视线的尽头,并没有新的尸守群来袭,龙卷风和灰雾似乎停歇了,没有再复活更多的尸守……
但只是人的肉眼捕捉到的信息。
木村忠和埃尔文是超凡者,他们已经闻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正在灰雾之上酝酿。
尸守已经被全数消灭,连一点影子都不见了,刚刚的舰队冲锋已经将尸守的老窝都给炸了一遍,尸守的身体并不强硬,没有超凡者这么烦人,但它们有着惊人的数量和恐怖至极的直觉本能,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被炸的粉碎,一点渣都没有留下,海绵下似乎有暗沉的血在流动,尸守的死亡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可木村忠察觉到了那一抹神圣的威严。
他感觉到了什么,视线又一次移动。
这一次望向的不是远处的水平线,而是自己的上方。
灰雾开始扭曲,雷电大放,血红色的闪电在空中盘旋飞舞,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
云层开始扭曲,一道闪电劈向了海面。
这一道雷电在木村忠的面前闪过,点燃了所有人的视线。
“什么东西……”
“闪到我了……”
“闪电吗?”
闪电的光芒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家恢复了视线后,重新投入面前的视野范围……只有一片黑暗。
不……
不是黑暗……
而是刚刚闪电闪到所有人的眼睛的时候……
那个东西……就已经降临了……
而它此刻正在……
木村忠的面前!
在主舰的面前!
“怎么这么黑?”有人问。
“快跑!”
木村忠突然大吼起来,下一刻,天花板破碎,一道巨大的雷电劈下,整艘主舰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