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高天原,他是一个很弱小的战士。
两万年前,并不是什么神秘无比的时代,人们在神明的带领下过着井然有序的生活,虽然那个时候的生活水平并不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通过自身的实力跻身于神明身侧是一种能够提高社会地位的方式之一,听说只要开始侍奉神明,就能获得永生的寿命,并且会赋予至高无上的能力,虽然会被抹去一些性别特征和各种各样的情感,但每个人都觉得,侍奉神明是一种无上的荣光。
可宿傩的父母天生孱弱,在其他人安居乐业狩猎养家的时候,宿傩的父母给他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所以他的身体非常孱弱瘦小,这在以战斗为生的高天原是一种大忌,弱者是会被遗弃的,所以宿傩从小就被欺凌,没有人在乎他,更没有人在乎他的家庭。
那个时候的宿傩就发誓,一定要变强,强大到连高天原的主宰神明都要高看自己一眼,为了这个目标,宿傩拼尽全力,锻炼自己的身体,可效果甚微。
这一切最终还是在他的成人礼上出事了,高天原的成人礼是一件大事,可宿傩迟迟拿不出自己变强的周围的人进入了护卫队,在神明的身侧开始侍奉神明,可宿傩依然浑浑噩噩,所以在成人礼上,没有人出席,包括父母。
这是一场孤独的成人礼,能够证明宿傩已经长大成人的,就是心底的仇恨。
他忽然觉得高天原的一切是那么的愚昧和无聊,他开始到处惹事生非,专门欺负弱小。
是的,强者都在追求变强,而宿傩只喜欢与弱者对战,为了证明自己变强了,到处寻找弱者。
在其他的强者不断挑战自我,挑战更强者的时候,只有宿傩跟一个另类一样,如果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就立马放弃战斗,而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他又会露出狂妄的爪牙,这些事情成为了宿傩的座右铭,可高天原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很快宿傩的事情就被传开了。
而自己的父母以自己的孩子为耻自尽,宿傩依然面不改色,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辅佐神明?
为什么要辅佐?
为什么要以武力唯尊?
我就欺负比自己弱的,你能怎么样呢?
越来越多不好的传闻出去,最终护卫队看不下去了,以欺凌弱小的罪名给宿傩扣了起来,可相关的条文中本就没有能够审判的条例,最终也只是把宿傩关了几天又放出去了。
伊邪那美偶然的一次宴会中,从喝醉酒的人们那里听到了宿傩有趣的事情,把宿傩喊到了自己的身前。
宿傩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伊邪那美坐在王座的顶端,俯视着宿傩,就如同宿傩俯视着弱小的其他人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王宫里聊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出来的时候,宿傩已经成为了亲卫队的一员,成为了最靠近伊邪那美的人,而他身上也出现了由伊邪那美亲自赏赐的高天原符文之力和神权·斩。
依靠这个能力,他打遍了整个高天原,再也没有人能够跟他抗衡。
“我赢了。”
宿傩突然笑了起来,可全身断裂的筋脉和骨骼在发出悲鸣。
他的眼睛睁开了。
他并不是在高天原,而是在暴雨倾泻的冬京,在一番街商业街的尽头,他的四周全是碎片和碎石,在他的前面,是被洞穿的所有建筑物,粉尘簌簌落下,像是成人礼上自己自娱自乐洒下的花瓣。
源临竹站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有的耻辱在一瞬间升起,宿傩突然回想了很多,他想到自己因为弱小被欺凌,而长大后的他也开始去欺负那些比他弱的人,甚至是小孩子都不放过,专门找几个小孩给他们打的哭天喊地。
这只是一个循环……
宿傩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直到,他看到了吴劫,他看到了源临竹。
他们没有因为使徒而怯懦,他们举着反抗的旗帜,向宿傩冲过来,忽然间,他想到了高天原的覆灭……
数不清的人们举着旗子朝高天原冲过去,地上踩着的就是昔日皇帝的尸骨,人们叫嚣着砸碎一切,可宿傩知道,这些人类根本就扛不住他的一刀。
别说伊邪那美了,他们就连自己都打不过。
宿傩一直这么觉得,弱者是无法反抗强者的,哪怕数量再多也一样。
可那鲜红的旗帜飘扬在上空,仿佛一个全新的太阳在散发着光芒。
宿傩败了,高天原败了,被人类给打败了。
高天原沉底,宿傩看着四周的黑暗靠过来,慢慢合拢了双眼。
一切都回归黑暗。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后,他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房屋、温泉、电子设备,宿傩完全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陈列在他的脑海之中。
吴劫搞错了一件事,他以为宿傩一出现在火山口,就要把人类全部杀光,可宿傩当时愣了很久,因为他想看看这个人类的世界。
弱者依然存在,他们的身体素质扛不住自己的一刀,可他们却建立了无比辉煌的世界,房屋一栋栋建起来,车辆载着他们前进,弱者们并没有像高天原那样被强者压迫,有法律保障弱者的生活,所有人互帮互助地度过生活,简直和当初的高天原成为了两幅相反的画面。
“原来,我一直是弱者。”
宿傩笑了一下。
为什么自己这么执着于要杀人,要把人们建立起来的各种大楼摧毁……恐怕自己……只是在嫉妒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生活在这个时代……这样就不必承受各种各样的欺凌。
源临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拳头,朝宿傩的头上砸去。
宿傩的身体上的蓝色光纹已经暗淡了下去,拳头砸在了他的头上,光芒四射散开,砰——
拳头落于空出,而宿傩的头颅被无尘领域打碎,这一次头颅再也没能接回脖子上。
第一使徒,宿傩,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