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上的内容不免有些无聊。
因为陈道玄在书里也并没有详尽解释这个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很快，陈天就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迅速合拢书本，冲出了图书馆，他的脚步飞快，在跑步的过程中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耳旁掠过的风中，他的视线死死锁着地面，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终跑到了村口。
吴劫在小卖部前抽着风咀草碾碎成的烟颗粒，看到陈天跑过去，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两人有时候并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说只需要一个动机，就能把双方凑到一起。
对于吴劫来说，陈天这个时候需要他，那他就会跟上去。
仅此而已。
一路上，在田里干活的人就这么看着两人在道路上奔跑，两人从村子的另一个方向跑去，而那个地方并没有通路，因为那里的尽头，就是清风村、灰雾村的公墓园。
自古以来，不管是清风村还是灰雾村这两个有时会变动的村子，但也有一些地方是不会有任何变动的，比如墓园。
不管是哪个村子，它的墓园就是这一片郊区，在林子外的一片空地山坡上，这里有一颗高大的榆树，而榆树下的山坡全部密密麻麻地矗立着在村子有贡献的人的墓碑。
村规里写的很清楚，对村子有重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土葬，用定制的棺椁保存遗体。
如果是一般的村民在村子中去世，一般都是会响应国家的号召，实行火葬，然后骨灰盒自己保存。
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可以享受村子最高级别的葬礼待遇，埋葬在这片公墓之中。
陈天提着书，四下查看，最终在山坡顶端，找到了那个另类的墓碑。
陈道玄的墓碑很容易就找出来，因为只有他的墓碑是单纯的木头。
不是什么紫香檀木，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柴，就是在山上随便一棵树砍下来的木头，精雕成木牌子就来当墓碑了，据说还是陈道玄自己去山上随便砍的，他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亲手制作了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几个字——
陈道玄之墓。
陈天拿出编年史，翻开他刚刚翻到的最后一页上。
上面的笔迹还很清楚，是陈道玄最后写的。
“陈天，记得来参加我的葬礼。”
这句话直接让陈天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吴劫在旁边也瞄到了那句话，“让你来参加葬礼？怎么突然跑到道长的墓面前来了？”
“不，我记得很清楚。”
陈天摇摇头。
“在我准备离开清风山的时候，怀心道长跟我说过，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
“我当时就问他，那如果你要死了，我来不及参加你的葬礼怎么办？”
“他哈哈一笑，那就来我的墓前，把墓刨开，然后亲自跟我道别就行。”
陈天当时听的一愣一愣的，“你都死了，我还要去刨你的坟？”
“也许我在坟里留着一些礼物给你呢？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想最后再留一件东西在这个世上，那就是我给你最后的帮助。”
陈道玄的话里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对他来说，就连死亡都是为了帮助陈天。
而这一切都似乎在陈天的脑海中沉寂已久。
甚至对于陈天来说，这只是一个玩笑话，他并不觉得一个人能够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
可是经历了种种事件后，陈天也慢慢理解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陈道玄早就预料到的。
他在编年史的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让陈天来到墓前。
“刨开吧。”
陈天把书本丢在旁边，在旁边找了根树枝就准备当铁锹。
“啊？刨坟？这是不是对他有些不尊重？”
“没事，我相信，这就是他让我来这里的原因。”陈天很坚定地点头。
吴劫只问了一个问题，接着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杖，他信任陈天，问题只需要问一遍就够了，既然得到了陈道玄唯一弟子的认定，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的戒律这一次可没有消失，他抽出刀，空气中发生微鸣，轻轻盖在地上的坟土被巨力掀飞，吴劫的刀光在夕阳下泛着火烧云的倒影，土被彻底挖铲出来只用了片刻的时间。
“没想到你还有挖地的才能，以后工程队就找你干了。”陈天象征性地称赞一下，直接跳下了墓穴之中。
这并不是一个巨大的墓，在刨开两米的土后，下面就是漆黑的棺椁，棺盖上写着陈道玄三个字。
陈天也不废话，踩在旁边运出来的土上，然后用手撑住棺盖的一角，用力抬起，棺盖被掀起，往另一侧滑落，最终棺椁的内部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吴劫和陈天看到棺椁内的样貌，沉默了。
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虚无。
是无。
什么都没有。
没有遗体，没有任何东西。
“空的？”吴劫一愣。
“我们被骗了。”陈天冷冷开口说。
“被谁骗了。”
“被这个世界骗了。”
陈天说，“陈道玄根本就没有死。”
“啊？”
“我们被耍了。”陈天把棺盖重新盖上，慢慢把土铲回去。
吴劫在旁边也动起手来，把土丢回坑洞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劫皱眉，“我记得你之前说，在上一次的时候，陈道玄也死了。”
“是的，可上一次我也没有去确认过陈道玄的墓。”陈天摇摇头，“仔细一想，我是为什么觉得陈道玄死了？”
“所有，所有我认为陈道玄死的消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而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回来，我怎么可能知道陈道玄的消息？所有的什么遗产，所有的跟陈道玄有关的事情，都是他们说的，什么下山还俗，然后长子进村……这些，全部都是他们的陈述，而真正的事实，我们又不在场，怎么就确定一定是真的？”
“嗯……”吴劫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还有很多的疑问，“可，我见他们的演技并不是假的啊，你不也问了很多人，问他们陈道玄到底怎么样了，每个人都神情落寞。”
“那就说明，也有很多人不知道陈道玄是不是真的死了。”陈天终于把最后一摞土给填埋上去，拍了拍手，把旁边散落的编年史给捡起来。
今天得知的线索已经很多了，需要消化一下……
可陈天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在墓前看着日落，太阳逐渐接触地平线，黑暗即将降临。
最终，陈天把那木头做的墓碑给拔了起来。
在吴劫惊讶的视线中，陈天看向了墓碑下面的空洞。
果然，这里有东西。
“陈道玄做手工的时候，会把所有尖锐的角给削去，他自己做的一些木椅子木桌子，都是把角给削的很平，这个木牌子也一样，所以我觉得这个牌子真的是陈道玄自己做的，但上面的字是楷体，陈道玄平时喜欢用行书，又因为藏有很多的古学文字，也会用一些古文行书方式，但楷书这种正规的他用的很少。”
木牌下面的空洞似乎被土掩盖着什么。
陈天拨开盖上去的泥土，慢慢地把那东西给挖出来。
而上面是一张折叠了很多次的纸张，把纸张打开后，陈天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地区。
“地下祭坛的位置”。
在文字的下方，简单地标注着清风村的地图和大致的方位，用来确定也确实足够。
陈天把纸张递给吴劫。
吴劫心领神会，拿出用来点烟的打火机，把纸张给点燃，灰烬顺着日落沉入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