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灰雾。
我现在正坐在清风小学的三楼教师宿舍里,我的笔尖在颤抖,不,不是我的笔尖在颤抖,我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我的手在颤抖。
接下来我说的话,应该会被人认为是疯了,但是,请相信我,接下来我说的话,绝对没有半点谎言,我没有说谎的必要,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看上去十分荒诞且离奇。
反正这件事肯定会被别人当成幻想……但是……我不想被人遗忘,所以……请一定要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接受,理解,理解不了……就试着去感受。
灰雾祭礼,我从陈道玄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每年的秋末冬初,都会举行的一种仪式祭礼,是一种类似民俗信仰的一种祭礼方式,陈道玄说,灰雾祭礼并不是需要人们去做什么,而是,要去承受什么。
承受什么?
我不理解,陈道玄说的话有时候太过于谜语,也有可能是我没有理解陈道玄的内心,所以他说的话我都不以为然。
他说,他只需要一个帮助,活下去。
活下去?
灰雾祭礼,难道会涉及死亡吗?
我询问他,他很凝重地点头。
那一瞬间,我想的情况是,这里的民俗信仰,可能会涉及活祭这样的血腥运动。
哪怕如今科学已经深入人心,但在遥远的乡村里,依然会有这样的习俗,这是国家不允许的,也是不承认的,我提出要出去举报,陈道玄没有说什么,安静地回到山上。
我拿起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可是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下楼去找笔记本电脑,可同样的,上面的网络连接也表示没有连上互联网。
种种的巧合凑在一起,让我的内心更加不安,我穿上衣服,直接往村外冲去,路旁有老人在观摩着我的一举一动,同时还发出笑声。
灰雾已经愈发浓郁,不知为什么,我的动物本能在告诉我,如果不赶紧离开,会很危险,我不理会老人的嘲笑,冲入村口的浓郁的灰雾之中。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一度以为我要冲出村子了,可我倒最后,又回到了村子。
是我昏头了吗?
是我太害怕了,所以在雾中掉头了也不知道吗?
我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我可能已经想到其他的答案了,但我不愿意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最终我失败了,不论我尝试多少次,进入村口的灰雾,但都会从灰雾之中出来,我的体感告诉我,我在灰雾中是笔直前进的,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应该直接一百八十度掉头重新走回来才对……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为什么?
为什么出不去?
为什么手机刚好没有信号?
为什么这几个老壁灯还在笑我?年纪大很了不起?
我的神智可能都已经被灰雾影响了,我感觉自己的思考一直在跳跃,从花草树木到天文地理,我的大脑把我的知识量全部过一遍,最后,我傻愣愣地走回学校宿舍,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就是今天之前的小序,只能说,是一个警告。
而在今天,平安夜里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的诡异。
如果翻看这篇日记的人有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那么请浅尝辄止。
今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从闹钟的喧嚣中起床,灰雾变得更加可怕了,它钻进了屋子里,不过还没有充斥整个房间,它静静地悬浮在地板上,我踩着雾气前进,就像是西游记里对天庭的描述一样,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我现在身处天庭。
打开门后,后面就是无尽的灰雾,连路都看不到。
我的内心无比惊恐,赶紧洗漱后,摸着被灰雾遮挡的道路慢慢前进,还好我来这里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哪怕可见度很低,我也在前进。
路上很安静,清风小学因为雾气的缘故早就没有让孩子们来上学了,雾气太过于遮挡视野,而乡村的小路又有很多的障碍,要是掉进灌溉渠里也发现不了。
可是路上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因为之前哪怕雾气浓的时候,田里也会有各种抡锄头的声响,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个村子里老人一般都会集中在村口的凉亭里聊天吹牛,所以我打算到那里去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来到村口,面前的一幕让我傻眼了。
村口没有被灰雾遮蔽,而村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村口,众人围成一个圈,坐在最核心圈的人则是坐下来,让后面站着的人也能看到圈中心的景象。
我冲上去问发生什么事了,外围圈的人慢慢让开了一条道路,我看到了圈中心的模样。
有三具破碎不堪的尸体的交叠躺在那里,鲜血正在缓缓滴落,而地上已经成滩的血迹慢慢引流到众人围成的圈子外。
有人死了?
为什么?
涉及到死亡?
陈道玄说,要在这一次的灰雾祭礼里活下去,可他完全没有说,为什么会有人死就回到山上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迷茫不知所措,拉住一个人就开始询问,把平时看不起我的老年人都拉过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的表情就像是被石膏给定型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波动,全部都静静地盯着圈中心的三具尸体。
“死者是老何一家,灰雾向我们宣布,灰雾祭礼,开始了。”
村长在圈的核心地带,慢慢站了起来,他说:“准备祈祷。”
“愿灰雾保佑。”
“愿灰雾保佑。”
所有人跟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把祈祷的话语轻轻念叨。
灰雾?
保佑?
我的精神受到了些许冲击,可能是因为尸体的死状太难看,也可能是因为面对这种血腥场面的其他人纹丝不动,只有自己着急而产生了一种无法融入的怪异感。
我到底该露出什么表情?
我也要和他们一样低头祈祷?
为什么祈祷?
灰雾把我困在这个村子里,还要我跟它祈祷?
村长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所有人都麻木不仁地起身,转身,然后朝着身后的浓雾前进。
村长看了我一眼,稍稍叹气。
他说,小伙子,没有必要这么惊慌,这是我们村子的习俗。
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显然超乎了我的想象,哪怕我在今年元旦的时候是一个想自尽的人,我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会看到如此可怕的死状。
这就是死亡吗?
身上没有一点好肉,内脏里的积水和没有消化完的食物残渣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难闻的粪便的臭气,所有的衣服都只能看到丝线,没有一块是布形状,被撕扯的到处缠绕,简直就跟被哪里来的野兽撕咬了一样。
不同的是,野兽撕咬是为了进食,是不可能留下这些碎肉的,吃饱的野兽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破坏程度吗?
我们的神,灰雾之神,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
为了迎来祂的复苏,每年灰雾村都要迎来灰雾祭礼。
而今年,我们也要继续投票,投票出,我们认为应该要从处死的人。
村长慢慢告诉我,灰雾祭礼要做的事。
他转身示意我跟上去。
浓雾中,村长的身形愈发诡异,这个人是村长,也就是说,他已经看到过无数次的灰雾祭礼,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没有一点恐惧?
他们难不成在期待这种杀人闹剧?
我的良知在排斥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