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人一同前行的缘故,林满六和月寒枝的脚程并不快,每每穿过几条街巷后,两人都会朝后方看上一看。
在他们身后二十余步的位置,远远地吊着一位斩蛟客。
作为提出城头观战的始作俑者,此刻的步伐却有些闲适自得,显得并不着急。
陈风似乎是觉得,林满六俩人回头的次数有些多了,整个人身形随即停滞不前。
他言语出声道:“战事初时,多是两军对垒没甚意思,并且此时城中兵马还需调度,我们去得早了多半会妨碍军伍”
林满六思量一番后,向身旁的月寒枝出声提议。
“稍后我们可以先去寻李将军,也好与之提前知会一声,避免行上城头时遭遇拦阻!”
月寒枝应声道:“如此最好!”
林满六点头咧嘴一笑,随后便看向后方那位斩蛟客。
“陈大哥,我们先去寻李将军了,陈大哥若想在城中闲逛,那么稍后西城门位置碰头!”
林满六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对他这位陈大哥的逐客令了。
陈风倒也识趣,没了继续跟随的想法,他提着手中冬雪藏随意寻了个巷口,不过数息功夫便已消失不见。
没了旁人的随行,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如释重负,前行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就已出现在了城西临时军帐外围。
驻扎在此的联军人马,主要是以管骁、周标等人的河北甲士为主,此刻营地当中不时传出铁甲铮铮的声响,在号角声的附和下,显得格外震耳。
都不用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如何禀报,很快就有两名河北甲士向他们靠了过来。
位置稍稍靠前的那位甲士,身材极为壮硕,只要再壮上个一两圈,就与周标差不多了。
他才一看到林满六,整个人便开口大笑起来。
“这不是林少侠嘛!可是有要事传递此处,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从一开始的收复东都,接着又是一路西行的大小战事,南地骑军和河北甲士两批人马,几乎都知道了弈剑山庄当中,有这么一位林少侠。
都说这位林少侠小小年纪,便是使得一手好剑,耍得一手好刀,营中一些资历浅的兵卒,根本比不得这位林少侠!
他们口口相传的林少侠,自然就是林满六了。
林满六也认出眼前甲士,是先前东都内城外,跟随徐大石一同前去运送弩车部件的兵卒。
林满六随即面带笑意,抱拳恭敬行礼道:“我们二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李将军先前听得城头迎战号角,想与李将军了解一下情况!”
这位河北甲士对林满六是相当佩服,赶忙摆手言语出声。
“李将军先前便已经入营了,此刻正与管将军商议城防要事,我带你们前去便是!”
林满六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月寒枝一同向李延鹤、管骁所在的军帐行去。
他们才刚刚靠近营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呵斥言语。
“不行!即便那王霄接连吃了败仗,其麾下乌夜骑也是一大战力,此刻出城迎敌有何意义!”
管骁的声音究竟是与何人发生了争执?
林满六带着这样的疑惑,掀起了军帐门帘。
营帐当中的众人,察觉到入口位置传来的光亮,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满六、月寒枝所在的方位。
帐中不过四人,靠近主位的是李延鹤、管骁,靠后些的是周标、郑宽。
不过这样的无声注视,只是维持了短短一息的功夫,下一刻就被争吵声无情打破。
郑宽一脚踢开身前椅凳,抬手指向了管骁面庞。
他呼喊出声道:“这商州城墙太过低矮,倘若他们增援赶至一并攻城,届时伤亡不可预估,你管骁不可能不知道!”
管骁脸上虽无怒容,但言辞却已冰寒刺骨。
“所以你就要带着一半甲士战于城外?那君飞羽提议出城迎敌,结果自己手下的人马按兵不动,你还看不出来为什么嘛?”
郑宽抬手就要砸向一旁的桌案,结果被周标伸手一挡,使之无法毁坏那条桌案。
他只得将嗓音又提了提,继续向管骁言语发问。
“这一路行来,我郑宽自然看得出那人是何心思,但军中威望也是靠刀刃打出来的,而不是靠阴谋诡计骗来的!”
管骁深吸一口气,正要出言继续训斥郑宽,在其身侧的李延鹤率先有了动作。
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他,起身走向了林满六的位置。
李延鹤一边行步一边出声,他看着的虽然是林满六,口中话语却是说与郑宽听的。
“郑小将军不对,应该是郑小都督,此次战于城外即便能够打疼那王霄,但河北甲士必然伤亡严重,此刻仍在两军对峙的阶段,我们还可从长计议!”
郑宽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李延鹤,他发问出声。
“那么请问那位北燕王的提议该怎么办,我们的征西将军!”
林满六听着郑宽口中一字一句的“征西将军”,心中的担忧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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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出东都后,李延鹤便与管骁之间的关系逐渐疏远,这层近乎淡漠的关系,外人也是看在眼中的。
但实际并非如此,南地轻骑与河北甲士的逐渐离心,是李延鹤、管骁还有老骗子三人的权宜之策。
起初是为了试探君飞羽所求,随后在林满六与之崖畔议事后,就自然而然的转变成了引诱姜旭漏出马脚的饵料。
即便他们早有预料,河北甲士当中必然会有人行离心之举,但林满六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周标、郑宽其中一人。
这下可不好办了
林满六与李延鹤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少年郎便只身行入营帐当中,看向了那位年龄相差不大的郑小都督。
林满六故意挤出一张古怪笑脸,出声言道:“郑小都督可是先前行路上,军功拿得少了?”
郑宽脸色一沉,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满六。
他低声说道:“先前是两位将军出言教训于我,我倒是没有好说的,怎么你这位林少侠,也想来说教一番?”
林满六应声道:“那可不敢,只是觉得郑小都督对于那位北燕王的提议,未免响应得有些过了吧?”
郑宽双拳紧握,他自然是听得出林满六的阴阳怪气,不过多时,手臂、额头上便已是青筋暴涨。
“国贼就在城外,我郑宽手中有刀为何不杀?”
林满六看着郑宽近乎暴怒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暗叹一声。
毕竟只是与自己一般大,多半是少年心性作祟
林满六言道:“郑小都督讨贼心切,但此刻也需先观察敌军动向,倘若城外还有伏兵,导致郑小都督一军惜败,牵连了城头布防,又该如何?”
郑宽刚要发话,就被身后的管骁伸手按住。
后者言道:“林少侠所言在理,你什么时候能与林少侠学一学?有勇无谋者,可当不成什么好将军!”
郑宽回瞪了一眼后,就此沉默了下去,不再出声反驳。
有了李延鹤、林满六先后两人的讥讽、阴阳怪气,很快就消散了郑宽、管骁先前的仇恨。
紧接着管骁便有机会,再次出言压下郑宽,使之打消了战于城外的念头。
三人这临时搭起的一台戏,唱得还算凑合
争吵暂时告一段落,林满六和月寒枝便有机会,知晓了城外贼人的具体情况,以及征西联军的行动策略。
来犯者,是那位接连吃了败仗的王霄,此番亲率一万八千骑,扬言要征西联军一夜退至京畿以东,将京畿东侧六城全数收复。
而征西联军的预定策略,又或者是那位北燕王的预想战法,是让河北甲士出城迎战,防止首战就被乌夜骑侵袭至商州城门之下。
能够传出这样的提议,在征西联军当中算不上如何荒唐
因为此次西行,凡是出城受降的兵卒,又或者主动归顺楚王夏桓的人马,都被编入了河北甲士当中。
昔日不过两、三千人的河北甲士,如今已经扩张到了三万之多。
故而君飞羽的提议,于外人看来没什么太大问题。
向林满六、月寒枝两人说完始末的管骁,整个人便坐回了营帐主位。
他叹气出声道:“唉如今河北甲士领授守城之责,若是避而不战,难免会被那些归顺之人腹诽”
郑宽跟着小声嘀咕道:“所以我才说,让我带人前去”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是稚童没胆子辩驳一般,管骁瞪眼过后,郑宽便再次练起了闭口禅。
林满六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没来由将这一幕记在了心底,脸上表情也随之显得有些出神。
月寒枝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伸手在桌案下捏向了他的手。
林满六摇头示意无事,随后看向了管骁和李延鹤。
“既然那北燕王有意战于城外,管将军也有了自己的出兵安排,往后可以先留意好那王霄及其乌夜骑精锐的动向,只要对方没有异动,稍稍出城迎敌应该问题不大!”
管骁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正有此意!”
林满六接话出声:“对啦,小子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管骁言道:“但说无妨!”
林满六也学起郑宽方才的模样,小声问道:“这些时日小子多是与人比剑切磋、砥砺剑术,那人说今日可以上城头一观,让小子也沾染些杀伐气,以此增添剑招威势,不知”
管骁拍手叫好,出声道:“好说!不过林少侠尽量止步城楼内,不可贸然靠近城墙边缘,避免遭遇不测!”
在其身旁的李延鹤,跟着管骁一头,表示自己与他的想法一致。
林满六抱拳出声:“小子在此谢过两位将军!”
管骁先是笑着摆手示意无事,不过很快又突然出声问道:“管某虽知月女侠与林少侠一般厉害,可是终归是女子”
他说话的同时,就将目光看向了月寒枝方向。
月寒枝不等林满六开口说话,提了提手中佩剑衔寒梅,回看向了管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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