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纷飞雪,霜寒时节又逢君。
北行的两人,就快走到了杭州北城城门。
只要出了城便能御马驰行,更快地赶往此行目的地了。
依照先前舟墨安排的路程,此次北上会遵行最短的路程,尽快达到东都。
看着漫天下落的飞雪,少年吸了一口冷气,顿时神清气爽!
林满六披上了先前爹娘嘱咐的袍子,顺手也给身旁的年轻道士丢了一件。
舟墨也不答复,直接将袍子披在了身上,继续向前赶路。
先前两人似是在互相较劲一般,在弈剑山庄侧门前,谁都不愿意先披上袍子。
这一路上的牵马而行,实在有些滑稽、搞笑
林满六还好些,毕竟平日里习剑的功夫多些,身子自然就硬朗得多些,顶多是稍微打个哆嗦。
而身旁的年轻道士,不时便是一个喷嚏打出,全身上下开始颤抖个不停,时不时还要看向林满六,留意下会不会被发现。
如此,林满六才先退让一步,自己先披上了袍子,好让这年轻道士早些穿上。
有了衣物御寒的二人,脚程也快上了一些,不一会便穿过了杭州北城门。
出城之后,舟墨率先翻身上马,微微扯动缰绳,让马匹看向前方竹林。
少年先拍了拍小黄的马背,也跟着攀上了马背。
“林满六,先前跟你同行的那个姑娘,后来去哪了?”舟墨像是没话找话一般问道。
少年有些诧异,应了一声:”月姑娘?“
“对”舟墨御马向前行去。
林满六也跟了上前,出言答道:“她本就家中有事,同路而已”
“哦走吧!”年轻道士像是没了兴致,扯动缰绳向前疾驰而去。
林满六只觉这道士好生奇怪,问个东西前不搭后不语的。
不过也是舟墨的这么一问,少年的思绪,便也跟着飘远了
那天夕阳下的离别,她问自己:“林满六,还记得今年多大了不?”
少年立即呼喊着:“十六!”
从那天起,她不是走了,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住进了少年的心里,怎么都不会消失了。
再后来,没事的时候,少年总会想起她,想把见到的东西都说与她听。
可林满六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得对还是不对。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从来都不知道月姑娘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好友、远途中的同伴、硕大江湖之中行过的过客?
想到这里,林满六有些头疼,只得晃荡了下脑袋,看向了前方的风景,以此分散注意。
先前城中店铺、摊贩都少的可怜,可能都因为冬雪的缘故,能不开门便就不开门了。
但是城外却是马车横行,各式各样的商队,以及那些走镖的汉子,都聚集在街道两旁。
冬雪终究是压不下,这些苦命之人的艰辛、劳碌
北行的两人想要尽快穿行而过,还需特地避让这些商队的货运马车。
不再多想的少年,与身下的小黄一起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就就当这一人一骑穿过辆马车时,少年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了一骑与他相反的马匹疾驰而过。
是弈剑山庄豢养的马匹,马背之上的人披着身略显厚重的袍子,竖起了一头高大的马尾辫。
不知是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还是御骑之人随意向四处看看的缘故
好巧不巧,与林满六看了一个对眼。
林满六?
月姑娘?
少年赶忙扯动小黄的缰绳,小黄得脑袋也被随之扯动,向后看了看。
见着了月寒枝的小黄马,立即嘶鸣几声,不时还打了一个喷嚏。
舟墨也不回头,听得身后少年停步的动静,出言说了一声:“前方竹林等你”
说完后的年轻道士,便继续向前赶路了。
林满六立即翻身下马,然后牵着小黄从一处商队空隙间钻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一让”
“谢谢叔,谢谢哥”
“碍着各位走镖了,见谅、见谅”
少年好不容易从商队之中钻了出来,快步向月寒枝所在的地方赶去。
终于走到月寒枝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月姑娘”
月寒枝听得少年言语的第一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月姑娘,今日来杭州是有何事嘛?我刚准备跟那舟墨北上”见月寒枝没有说话,林满六只得没话找话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少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句能听得,月寒枝只得抬手开始敲了敲自己脑袋。
“林满六,你跟我好好唠唠,那宁珂究竟是谁?”月寒枝出声说道。
啊?
月姑娘,是如何知道宁珂的
看着脸颊渐渐泛红、面色又显慌张的少年,月寒枝强行忍下笑意,没好气地出声:“认识了姑娘藏着掖着干嘛?不愿意说就不用说!”
“不是,月姑娘!”林满六立即呼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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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双手拽紧了披着的袍子,一时无言。
月寒枝心想,是不是有些为难他了?
看了看少年的衣饰和佩剑,她便继续开口说道:“你师父给你的剑呢?怎么出门不带在身上?”
“先前山庄出了些事情,给老骗子了”林满六呼了一口热气,出声说道。
月寒枝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我大概知道些,山庄还好嘛?”
少年挠头笑了起来:“也没什么事了,最近都挺闲的月姑娘你看,我这不是准备出门去!”
看着林满六的强颜欢笑,月寒枝叹了一气,这人咋总是这样。
有时候看着挺聪明一人
咋有时候,看着又挺傻的,憨傻得可爱。
看着眼前的月姑娘,又不说话了,林满六又陷入了尴尬之中,将那身袍子拽得更紧了些。
正准备再找些有的没的,拎出来唠一唠。
月寒枝立即摆了摆手,出声说道:“打住啊!边走边说!”
制止完少年言语的月寒枝,便调转马头朝竹林方向行去。
“月姑娘,此行杭州不是有事嘛”林满六有些发懵,立即出言问道。
这番话语,算是给月寒枝气得不轻,她侧头看向少年,眉头比先前皱得还要厉害。
“有事,找你”
她的话语不快不慢,刚好让身后的少年全数听入耳中。
月姑娘,此行杭州,是来找我?
两人一同牵马而行,一如那日分别之时,她牵着的依旧是弈剑山庄的马匹,他手中也还是她的小黄马。
“月姑娘”
“嗯?”
“自从那日分别之后,好久不见”
“才小半年时间,很久嘛?”
林满六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看了看身侧的月寒枝,又急忙收回了眼睛。
这半年的时间里
少年又重新走过了很长的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遭逢了许多变故。
结识了更多的好友,见过了那些只在传闻中,才能见到的人。
或许在分离之后,少年的江湖路比两人同行时,更加顺畅得多了。
可那一同直面危难,一同砥砺前行的短暂时光。
他怎么都不会忘!
也正因为分别之后,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
让林满六感觉,两人自分别之后,已经过了太久了。
以至于见到月姑娘时,他不知从何处说起,从何处讲明自己的心思。
月寒枝看着久久无言的少年,再次压抑住心中的笑意,再次唤了一声:“林满六!”
“在!”林满六不知怎么的,突然应了一声。
“唉我说你啊,这么呆,以后怎么找老婆”月寒枝叹气出声。
听到月姑娘的这番话,少年愣住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不逗你了!”
“哦”
“总之这次呢!就是来看看你,这次正好你要出去,我便也跟一段路吧!”
“真的嘛!”林满六立即惊呼出声。
“至于吗”月寒枝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不再紧拽袍子,一脸傻笑地看向身旁的月姑娘。
两人随后不再言语,继续向城外竹林行去。
在竹林外侧的年轻道士,像是早就料到此番情形。
还不等林满六和月寒枝靠近些,便翻身上马,继续向林中行去。
“你怎么会和这人掺和在一起?”
“先前陆庄主邀他入庄的,今日也是随他一同北上,前去东都”
“还是少与这些道士有交集,玄乎得很!”
“嗯,月姑娘!”
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的声音,谁都没有刻意压制,前方的舟墨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林满六的声音,就是故意念给他听的。
三人穿过竹林,马匹踩在伴着浅雪和泥泞的地上,不时发出一些声响。
舟墨一人独行在前面,而剩下的两人却是一同御马并行。
不论是林满六,还是月寒枝都会不时看向对方一眼,而后又立即看向前方。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路行至天色见晚,路过了处乡野驿站时,舟墨提议留宿歇息。
林满六赶忙牵着小黄和月寒枝的马匹,就朝驿站后院走去。
舟墨只感无语,便自行进入厅堂之中。
自入驻驿站之后,三人就各自准备休息了,谁也没刻意找上谁。
直到入夜之后,林满六打开窗,看向了隔壁的屋舍,灯火微亮。
少年看了许久,即便落雪飘在面庞上,也不自知。
他只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眼前的这一方宁静了。
月姑娘,能够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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