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天气总是多变,风沙之后,天色骤暗,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还是白天,现在便已被黑云笼罩,让人难以分清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只有细微亮光从黑云缝隙之中透出。
中年僧人正中盘坐,四名炎阳兵卒,整齐的站在僧人身后,手中长枪笔直地插在地面,前方滚滚烟尘袭来,地面也随之开始震动,紧接着便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那属于马匪的叫喊声响。
中年僧人的双目随着那些马蹄声响变的急促,开始缓缓睁开,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好若有金光射出,中年僧人袈裟没有包裹到的脖颈处,忽有红光闪过,被袈裟遮住大半,但从边角样式所看,像是龙纹盘身。
随着马匪叫喊声的接近,看向赤阳关外的情形,竟是有快四百余骑马匪,正在接近这个边陲关隘,在马匪队伍正中位置,有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头上系着一块头巾,将半张脸尽数盖住,手中拖着一柄战刀,笔直拖在地面。
中年僧人身后的炎阳兵卒有人小声说道,“是独眼鹰御牛奔,这些马匪定也是那域外三山之流”。
域外三山,是炎阳王朝开国之后,至今为止还未接触的一处地方,相传此地全是昔年退守西域大漠的一些亡国残兵和胡人联合在一起的势力,这些年都不曾向炎阳版图踏及半步,于是便没有向其进行征讨。
中年僧人缓缓起身,握紧手中禅杖,身后四名炎阳兵卒随之一同握紧手中长枪,随时准备迎敌。
那御牛奔见关外五人竟是蠢笨地想要与自己这四百余骑儿郎迎战,右手一提马疆,马匹随即发出一阵嘶鸣,前脚便也跟着抬高,本就站于高处的御牛奔,便显得更加威风。
御牛奔冲赤阳关前的五人大喊道,“一个和尚四个瘦猴,还不给你爷爷跪下!”。
说完之后见五人毫无反应,他面容开始有些阴沉,嘴里不知叫骂了句什么骂人的话语,然后手中战刀提起向前挥出,“好儿郎们,给我冲,此关一过,身后便是那些瘦猴们养尊处优百年之久的富饶之地,之后想抢婆娘便抢婆娘,想拿银钱便拿银钱!”。
在御牛奔的鼓动下,身后的马匪们都开始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已经开始有人双腿合力拍击马腹,向那五人径直冲去,嘴中还发出兴奋的叫喊声,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马匪开始向那五人冲去。
“诸位施主,老衲恐不能为诸位身死后,诵经超度了,便由老衲先行一步,为诸位减去几分杀业”中年僧人面对袭来的马匪,开口说道,但却不曾回头。
四名炎阳兵卒近乎同时出声说道,“大师此去,我等一同前往!”。
“手上杀过的蛮子宵小,已经数不过来了,大师又何故为我们担心”。
“我打从村里被招来从军开始,便没想着自己以后能落得个好下场,男儿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我胆子小没出关杀过人但我这些年在城墙上看着,同乡的大哥们纵马杀敌,今日我便要跟他们一样,将这些马匪斩于马下”。
“家中爹娘便是被这些马匪所害,今日我身死前,定要杀个够本!”。
四名炎阳兵卒诉说完自己心中所想,便直接冲阵向前,极为默契地穿过了中年僧人,有一人出声说道,“大师可稍作歇息,无需为我等诵经超度,我等即为兵卒,便不能让百姓站于我们身前”。
中年僧人听到后,长叹一声,便一同跟上了四人。
随后便是五人冲入马匪冲阵之中,四名炎阳兵卒并未御马出城,仅凭双脚在阵中游走闪动,四人手中长枪齐出,也能在冲阵之中将一名名马匪刺于马下,中年僧人在四人开道之后的后方,仍有马匪向其冲来。
中年僧人挥动手中禅杖,金色禅杖上的环扣随之发出翠鸣声响,紧接着便直接砸中向自己袭来的那几名马匪面门,马匪悉数被砸落马下,僧人手中禅杖挥舞不停,那些起身想要反击的马匪,又被悉数毙命。
“如此杀业,便由老衲自身承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但五人想要撼动四百多骑,显然是不可能的,随着马匪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五人之中已有人出现颓势,那名不曾出关杀过人的少年,原本正刺向一人马腹的时候,被后面袭来的马匪,用长刀直接削去了左肩,一只手臂便滚落在地。
少年强忍着痛苦,握紧手中长枪,从前方马腹之中抽出,一个转身向后挥打了过去,枪尖便甩向了那名偷袭自己的马匪,鲜血从那名马匪头颅脖颈位置溅射开来,炙热的血洒在少年的面庞上。
断臂少年心中暗自想着,原来这就是鲜血的温度,在自己左臂和面庞上,都有感受到这一份临近死亡的炙热。
他的双眼被染的通红,他开始环视着周围那些正准备伺机而动,击杀自己的马匪,尽管断去一臂,他终究不曾倒下。
“来啊!你们来啊!我能杀一个,便能杀你们第二个,你们来啊”少年对眼前这些马匪大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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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匪们也一同叫喊着冲向了眼前断臂少年,少年其实方才便已经力竭,十余起马匪将他围住,乱刀看向了阵中少年,长枪因为承受不住数十刀的威压,先行崩碎,随后长刀便没入了断臂少年的身躯,他右手握住残缺的枪身,直指身前马匪,通红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名马匪,但他已经气绝身死。
被已经死去的断臂少年死死盯住的那名马匪,面露惊恐之色,开始转头回避身前这具死尸的眼神,随后调转马头开始冲杀其余四人。
其他三名炎阳兵卒,情况与少年相差无二,在面对十数骑的马匪冲击,他们曾会能支撑多久,慢慢地,第二个、第三个炎阳兵卒被马匪乱刀斩于马下,最后一名炎阳兵卒便是方才向中年僧人出言解释之人。
他扛过一轮冲击之后,见三人皆死,身后的僧人依旧在奋力杀敌,大喊出声说道,“大师!我兄弟四人先行去也!”。
说完话的炎阳兵卒,更加迅猛地挥动手中长枪,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比之前出枪更加霸道,三枪之下斩杀马匪四人,但被随后补上的马匪用十数柄长枪穿透胸腹,整个人被刺成刺猬一般,随后力竭而亡。
中年僧人见四名炎阳兵卒,悉数战死,自己手中禅杖也随之挥动地更加猛烈,大开大合之间,被击落马下的马匪开始变的多了起来。
御牛奔看着只剩那中年僧人一人,便开始出声说道,“兄弟们给我耗死这老和尚,哈哈哈毕竟我也有好生之德,可不能怠慢了大师才是”说完后便继续狂笑起来,马匪们也跟着御牛奔一同狂笑不止。
就在此时赤阳关城内正在有一身穿黑色软甲的男子在屋脊上狂奔而来,一步跃过便是数丈距离,待那名黑色软甲的男子跃上赤阳关城头,便看到马匪冲阵之中的那名中年僧人。
男子随即纵身一跃,犹如天上神人下凡,直接坠入冲阵之中,以这名黑色软甲男子为中心,整个赤阳关外震荡起一层巨大的尘烟波浪,唯独他身后的那名中年僧人没有受到波及,其他马匪皆是被震地人仰马翻。
“是我来迟了”身披黑色软甲的男子出声说道。
中年僧人似是因为力竭,没有听清男子说话,直接跌坐在了沙地之中,禅杖倒在僧人怀中,他极力挣扎着让自己盘腿而做,然后将禅杖整齐地枕在自己的膝上,随后双手合十,开始吟诵佛经。
是之前对于那两名死去的炎阳兵卒所念的超度佛经,中年僧人是想在这个空档,尽可能为先前身死的四名炎阳兵卒进行超度。
马匪们开始打量起这名从天而降的黑甲男子,见其手中没有兵械,有马匪开始叫喊道杀了这个手无寸铁之人!再杀了后面那个秃驴!随后便有十数骑马匪开始冲向那名黑色软甲男子。
还不能接近那名男子十步之内,结果冲在最前的那名马匪突然觉得脑袋位置传来痛楚,那名黑甲男子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前并且踩踏在马头之上,一手正捏住自己的头颅,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被眼前此人捏爆。
马匪嘴里开始叫喊着求饶的话语,但男子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还不等他继续出声,只见马匪的头颅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是身躯之上有一团血雾,便再无它物。
马匪正中有人开始惊呼大喊道,“是寒川王谢乾!!!”。
仅仅六字,四百余骑的马匪就像听到了无常索命一般,开始有人惊呼尖叫,开始有人调转马头,开始有人想要撤离此地。
不过数息之间,黑甲男子和中年僧人周身三十步内,再无一个活人。
御牛奔见情形不对,开始出声喊道,“就算是寒川王又如何,他一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所有人给我围杀此人,退一步者斩!”。
御牛奔在说完之后,顺手便将身侧一名退后的马匪直接砍杀,马匪们听着御牛奔的叫喊和看见退后者的下场,只能握紧手中长刀长枪向那黑甲男子冲去。
“施主,可是没有趁手兵械”中年僧人吟诵完了佛经后,开口颤声说道。
“无妨,兵械从贼人手中挑一顺手的便是”谢乾开口说道。
“我手中禅杖可以借施主一用我观施主面向,杀敌之时如那金刚怒目,待人之时如那菩萨咳咳”中年僧人强忍着嘴中咳出的血水出声说道。
谢乾听到这里,便转身看向那名盘坐在地,手结佛印的中年僧人。
“那便借大师禅杖一用”谢乾双手合十,朝中年僧人一拜,从僧人膝上拿起那柄金色禅杖,随后转身看向那些冲向自己的马匪。
中年僧人见谢乾提起自己的禅杖,脸上露出了些惨淡的笑意,“我游行一生是妖我杀是邪我诛,今日这些匪徒,我也皆以杀之可终有一事不明,究竟什么是情爱”中年僧人似乎是再向自己问话,言语完毕后,双目神光散去,不再出声,脖颈处显露的龙纹也暗淡无光。
不懂情爱,只是中年僧人一直在扞卫自己心中的秩序,在自己心中建了一座塔,一座遵循自己大道,束缚自己念想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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