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荷歪头看着他,突然探头看向他身后:“夫人?”
周君临一愣,竟下意识退后几步。
抬眸对上宋连荷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皱起眉,有种薄怒,是被愚弄后的冒犯。
可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够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不过就是因为始终存在于心中的一丝愧疚,才会让他一时失了判断。
说到底,他对眼前之人存的什么心思,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宋连荷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肩上,一点点把人往后推,“看得出,公子的夫人是真心爱慕公子,公子可莫要了伤了夫人的心呐。”
说完,她娇笑一声,水袖一甩,转身便走,隔着一层薄的纤细腰肢,若隐若现。
周君临也是懊恼得很。
恼她。
更恼自己。
宋连荷才一出客栈,玄魅就跟了上来。
宋连荷回头瞟一眼没当回事又扭回头,不过片刻又猛回头:“大姐你哪位?!”
“玄魅。”
玄魅简洁的口吻及独有的冷漠声线,确是她无疑。
可这一张堪比市井大妈还要大妈的脸,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这胖了一圈的身材,这一身粗布花衣?
“我正在精进易容之术。”
宋连荷悟了。
同时挑起手指,“登峰造级,指日可待。”
两人就这样一个俗,一个媚,抓了把瓜子就在大街上闲逛。
“哎哟听说是面目全非啊死得好惨哦!”
“呸!活该!贪了咱们这么多银子,还抛妻弃子,居然带着小姨私奔,真是死有余辜!”
“唉,这么多年了,太守都是与人为善,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呢?”
“什么与人为善!那都是装的,意在搜刮民脂民膏!恐怕他从出了城就让山匪给盯上了呢!”
关于离宗关太守鄂宪旺被杀一事,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闻。
宋连荷挑了个人多的露天茶馆坐下,点了壶茶。
看到玄魅还杵在旁边,伸手就把人给拽下来,深吸一口气,随即苦口婆心道:“易容,讲究得和人物与角色必须合二为一,讲究的是人物内核!不要以为只是换了一张脸就万事大吉了!”
她手指自己:“你看我,不用戴人皮面具,只靠着简单的化妆技巧,就算周君临站我面前,不也没认出来我吗?这叫什么?这叫入木三分!俗称‘演技派’。”
玄魅点头,认真道:“有道理。”
“学吧,学会都是自己的。”
她嗑着瓜子听旁边几桌在那聊得正起劲,一时坐不住,拎着茶也跟着坐过去。
几人口若悬河,一看来这么位美艳的妇人,都是一愣。
“没事几位,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那什么老板,再来两壶茶,来几碟茶点,都算我的!”
“啊!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多谢夫人!”
“谢过夫人!”
在一片道谢声中,宋连荷摆摆手,“别停啊,继续。”
斜阳似熔金,自高高的城门上,慢慢洒落余晖。
宋连荷伸了伸懒腰,和玄魅并排走在街上。
“依百姓们所言,这鄂宪旺平日里是个不错的官儿,不曾纳妾没有外室,家中独子鄂锦堂……”
鄂锦堂?
宋连荷猛然收住脚。
怪不得刚才她就觉得这名字熟悉,一时被八卦吸引才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鄂锦堂——大承第一猛将,被读者称呼为大承的“李元霸”,手中一对铜锤重达千斤!
他是周君临手下一员猛将,原文中曾提及,他是罪臣之子,是周君临救他和母亲免受流放之苦,至此他便投到其麾下,忠心耿耿为其效力。
她记得,同样使一对流星锤的申阜,便是死于鄂锦堂之手!被他生生扯下来双臂,弃于战马乱蹄之下……
宋连荷只觉不寒而栗。
周君临来到此处,应不仅仅只是为了这桩案子!!
不能让他得到鄂锦堂!
她回过身,一把抓住玄魅:“周沧晏在哪?”
“主公他正在办要事。”
知道她不会轻易带自己去找他,宋连荷握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找他,魅姐,你能相信我吗?”
玄魅默默看着她,缓缓转过身。
宋连荷愣了,“魅姐……”
这么多……天的感情,她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之前是怎么说的,一定会对她好?结果呢?
“主公在鄂府。”玄魅的声音淡淡飘过来,“从离开客栈就一直有人跟着咱们,我去把他引开,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宋连荷双眼登时变亮,不停点头,同时伸出手比芯,“魅姐,爱你!”
——
鄂府已被官兵围了起来,四周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不时对着府邸指指点点,骂什么的都有。
这时,只听地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接着一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就像一座移动的火山,几步就来到府门外,“都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这一声吼,犹如猛兽咆哮,一下子就把围观百姓吓得跑散开。
宋连荷混迹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鄂锦堂!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是周君临!
不行,不能让他们见面!
至少,现在不行!
再看鄂锦堂,他已经转身要跨进门槛,宋连荷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刚好就砸到鄂锦堂后脑,他抬手摸出一个大包,回过头就愤怒质问:“是谁?到底是谁?!”
他一眼就看到蹲在石狮子旁边的小乞丐,全身脏兮兮的,一张小脸更是脏得像只小花猫。
他咬了咬牙,不想跟个乞丐一般见识,又要进去。
眼看马车逼近,宋连荷急得不行,一咬牙,张嘴便骂:“你、你是个大、大傻子……”
由于心虚,她骂得声音很小。
鄂锦堂脚步僵一下,可也只是蹙眉,鼻孔微微撑开,像头愤怒的公牛。
可即便如引,他还是没想跟她一样。
“你……你爹是大傻子……”宋连荷骂完,心里不停双手拿十阿弥陀佛地念,先人勿怪!先人勿怪!
“你找死!!”
果然,鄂锦堂爆发了。
父亲就是鄂锦堂的底线,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污蔑辱骂,他怒吼着回身拔脚就追了上去!
他前脚刚走,马车后脚便至。
谷哈将车停好,周君临从里面下来,身后是宋郗兰。
两人站在府前,周君临牵着她的手,轻声道:“稍后我便让人引你去鄂夫人的宅院。”
宋郗兰微微一笑:“王爷放心,郗兰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