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雪山泛出一圈金色的光,累得精疲力竭的两人躺在雪堆里,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云御南喘着粗气,左手倔强地捞起一把雪朝百里槿身上扔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失望,但又因为累得慌没法流畅说出:“老子还是看错了你。”
百里槿同样喘着大气,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那时年幼,终日活在别人的抓弄与轻蔑下,性子逐渐孤僻”
于是在没人会去的梅林建起一间小屋,封闭自己。
百里槿的目光变得遥远,目光穿过纯白的天地和左右横斜的梅枝见到了幼年的自己。
十四年前的上元节,他遇见了这辈子见过最鲜亮的人。
那时的云舒然小小的一只,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眼角那颗红痣像是点缀在雪地里的红梅。
百里槿觉得这是年画上的娃娃走出来了,精致得不成样子。
他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妹妹,因为调皮才到了梅林,于是躲起来。
但他还是被发现了。
“你也迷路了吗?”
一道嫩生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见到了这辈子最美好的笑容。
那笑容没有虚情假意,没有阿谀奉承,更没有恶趣味。
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是带着善意的。
迷路的小女孩没有哭,她对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闪躲。
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歪着嘴却像个大姐姐:“你别怕,我保护你,我带你出去。”
百里槿茫然地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忽然觉得她很可爱。
明明自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还说要带他出去。
他犹豫半晌,伸出了手。
百里槿第一次牵到这样柔软的小手,那感觉就好像羽毛划过心尖,痒痒的撩拨着。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触感,心中隐隐生出一种贪恋,不愿放开。
他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牵着自己的小女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信任和纯真,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小女孩拉着百里槿在梅林里绕了好几圈,雪地上的脚印交错纵横。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嬉笑声回荡在林间。
百里槿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慢慢舒缓。直到两人都疲惫不堪,才在一棵梅树下坐了下来。
咕咕咕—
小女孩捂着自己的肚子,脸颊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她察觉到百里槿的目光,俏皮地瞪了他一眼,命令道:“不准嘲笑我!”
百里槿看着她那副认真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从未如此轻松地笑过,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小女孩的笑容驱散了。
他头摇的像拨浪鼓,双手缩在背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有嘲笑你,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小女孩背过身,不理他。
百里槿想起自己在小木屋里还有半块冷掉的米糕,连忙跑过去将米糕拿来给小女孩。
他小心翼翼地将米糕递给小女孩,眼神很是窘迫:“这是我藏的米糕,有点冷。”
看着小女孩的衣裳,她应该不会看得上着半块米糕吧,百里槿心里忐忑。
小女孩接过米糕,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谢谢你!”她小心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真的很好吃!”
看着她吃得开心,百里槿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日光逐渐昏暗,给天地间披上了一层薄纱。
百里槿依依不舍地将小女孩送到梅林的出口,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舍。
看着云舒然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返回梅林时,百里槿在地上捡到了一只粉色的蝴蝶璎珞。
“云舒然……”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默默记下。
云御南听完百里槿的解释之后,对他觊觎自己妹妹的事情总算没有那么抵触,
他依旧挥了挥拳头,警告道:“你是皇子,你身份尊贵,但要是让我知道你逼迫我妹妹,我一定揍你一顿!”
百里槿笑得清爽,一把拍掉他的拳头:“我要是逼迫她,我揍自己一顿。”
天知道,当他查出南山的那位女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时有多高兴,又怎么舍得逼迫她?
百里槿利落起身,将手伸向躺在地上的云御南。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来都来了,搭把手。”
云御南瞪了他一眼,心中仍有些不满,但还是握住了百里槿的手,被拉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嘴里嘟囔着:“老子就是来送个口信,哪儿来那么多活。”
两人沿着积雪覆盖的小径走进了树林。
半个时辰后。
云御南拿着精良昂贵,见血封喉的佩剑,正用力砍着一棵粗壮的树。
他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城外的粮食是从太子手里抢来的?!”
“准确来说,是偷。”
百里槿将已经砍得差不多的树用力一推,大树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一阵雪雾。
两人站在纷飞的雪花中,彼此对视,云御南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太子为了皇位做了两手准备,若最后文德帝没有选择他,他就会起兵谋反。
凉州估计就是他的钱财来源。
云御南灌下一口烈酒:“你砍这木头做什么?”
他昨天晚上就看见了,灾民度被安顿在山势较高的寺庙里,那里头能避风雪,还有村民自发砍柴供暖。
再怎么说也用不着一个皇子亲自砍树啊。
百里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睡大棚,我不冷吗?”
“呃”
云御南迅速将酒壶盖好,提剑砍树。
百里槿也不是不能跟灾民一起住寺庙里,只不过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从小到大,人多的地方,对他来说都不是好地方。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非必要远离人堆的习惯。
当天晚上,云御南倾尽毕生所学,怒写八千字长文控诉百里槿对自家妹妹心思不纯。
此事必须要让爹娘知道!
到时候有百里槿好看的。
信比人先到,昭信侯捏着垂到地下的信纸,一张脸像是被捏皱了。
他眯起眼睛,手指点在信纸的某一处问妻子:“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字?”
“你儿子那手字跟鸡爪似的,除了他自己谁看得清?”云母嘴里嫌弃着,还是凑过来跟昭信侯一起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