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京城的积雪越积越深,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垂挂着长长的冰柱,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雪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住。
昭信侯府内,花厅中炉火正旺,热气氤氲,驱散了外界的寒冷。
昭信侯端坐在主位,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云御南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虑。
云母和云舒然则坐在一旁,手中忙着缝制冬日护膝。
云舒然低头专注地缝着针脚,与母亲闲聊。
昭信侯终于收回视线,沉声道:“这雪灾来得凶猛,京城的乞丐突然多了很多。我打算开棚施粥,救济百姓。”
云御南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父亲,现在朝廷和其他大臣都没有开始施粥,云家若是打头,恐怕会让有心人做文章,说我们云家功高盖主。”
昭信侯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南儿,你说得有道理,可我怎可冷眼看百姓受苦?”
他食民禄,自然要忧民苦。
若是为了保存自身弃百姓于不顾,那他成什么人了?
云御南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父亲,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暗中支援有节之士,让他们去开棚施粥。这样既能救济百姓,又不会让云家过于显眼。”
昭信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南儿,你这主意甚好。既能解民之困,又能避开那些小人之口,不过”
他的脸色很快再次沉下来:“着急忙慌的,去哪儿找能够信任的人?”
现在的粮价比之前高了五六倍,难保有心怀不轨的人会拿了粮食就直接消失,又或是拿去倒卖。
那云家不就助纣为虐了吗?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地商讨着,始终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云母和云舒然相视而笑,手指在针线间灵巧地穿梭:“瞧瞧你父亲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哈哈。”
“还有大哥,脸都吵红了。”
昭信侯的目光忽然转向云舒然,问道:“舒儿,你怎么看?”
云舒然抬起头,目光清亮,带着一丝沉思:“父亲,目前侯府的存粮还有多少,能供得上几个月?”
昭信侯微微一愣,旋即答道:“单靠侯府的存粮,最多能撑五个月。但是之前百里槿来信,说有粮食在城外。”
云舒然眸色暗了暗,若是寻常雪灾,或许可以撑五个月。
但后面会有成百上前的流民涌进来,这点粮食恐怕难以为继。
云御南立刻接道:“要将城外的粮食运进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被人发现私自囤粮是要杀头的。”
云舒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个我有办法。”
昭信侯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带着几分期待问道:“云儿,你有何妙计?”
云舒然微微一笑:“城外的粮食若是直接运进城中,确实风险极大,可以将粮食分批次运入城中。”
每次运送的数量不多,便不易引起注意。
云御南皱眉思索片刻,提出疑问:“如此虽可避人耳目,但时间一长,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云舒然手中梳理针线的动作不停:“确实有风险,但我们可以借助一些手段来掩人耳目。譬如,利用一些商队的名义,假借他们的货物掩护我们的粮食运输。
再者,我们可以在城内安排一些接应的人手,确保每次运送的粮食能够迅速分散,不至于集中在一处。”
还有一种更稳妥的方法,她不便在父母面前讲。
昭信侯听罢,眼中露出疑问:“商队?”
云御南眼中明亮:“该不会是你的琳琅斋吧。”
“没错。”
做白玉生意的时候云舒然就将各个店铺放权给不同的掌柜,没人知道看起来是竞争对手的店铺实际上的东家都是她。
让商铺去施粥,谁也联想不到云家。
昭信侯点头,心中惊喜:“既然如此,舒儿便着手安排此事。御南,你也协助舒儿,务必确保粮食安全运入城中。”
云御南佯装委屈:“之前还叫我南儿,现在直接叫御南了。有些人,有女儿就不要儿子咯。”
昭信侯嘴一抿,他立马缴械投降,连忙郑重应道:“是,父亲。”
云舒然低头浅笑。
这件事其实被发现了也不要紧。
功高盖主的罪名,根本不用怕。
上一世云家就是因为顾忌这四个字,一直低调,可最终还是被灭门。现在不如就高调些,让云家的贤名扎根在百姓心目中。
上面的人就是要动云家也得掂量掂量。
花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炉火依旧熊熊燃烧,驱散着寒冷。
万掌柜收到云舒然传出的消息时,浑浊的老眼险些掉地上。
他捧着那封信,心中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小姐果然是个有远见之人。
一个月前,她断了银钱流动,暂停进货。如今,店中货物所剩无几,正好可以腾出地方来施粥。
他回想起云舒然当时坚定的神情,想来小姐早已预见到如今的局面。
这样雪中送炭的情谊,百姓不会忘记。
施粥之举不仅能解民众之急,更能为商铺树立良好声誉,真是高瞻远瞩,令人佩服。
楚国公府。
庭院中,大树枝桠上挂满了晶莹的冰柱,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映照在积雪上,仿佛给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银装。
楚乐安披着一件沉色的披风,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来到了书房门前。
紧张与不安充斥全身,她用手指微微颤抖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楚乐安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桌。
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桌上的卷宗,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东西究竟在哪儿?
她的手指在卷宗间游走,心中却是如鼓擂动。
每一张纸的翻动,都带着期待与失望。
楚乐安神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烁身形。
“莫非是我记错了地方?”她心中暗忖,眉头微蹙,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她的目光看向墙上的挂画,这画似乎一直没动过。她脱鞋踩上圆凳,指尖刚触碰到画卷,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楚国公停在书房门前,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