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槿毫不留恋地拍到肩上的手。
那女子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收回手。
她虚捏着兰花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胸前的头发,如水的眼眸直直与百里槿对视,那眼神像是有钩子:“这么不放心我,你自己去啊。”
她摇曳着绕到百里槿身后,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上站定:“只怕你是分身乏术啊~”
“够了。”
短短两个字,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女子婉转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今晚我们先……”
吴慕儿特意打扮成府中丫鬟的样子游荡到锦绣院门前。
歌罗楼的人今晚就要行动了,她必须得确保她这边的环节万无一失。
她的目光在墙边草丛中仔细搜寻,直到看见泥土中露出一抹不起眼的鲜黄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她临走的时候没忍住,看了一眼院子里面。
锦绣院内,丫鬟们从头到尾都是新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斑驳光影,傅柏策身着锦袍,袖口微卷,正专心致志地揉捏着面团。
他紧抿着唇,一脸的认真,手上动作却略显吃力。
岚英跳到他身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傅栢策举起粘满黏稠粉团的手追着她跑。
吴慕儿被这一幕刺痛了。
她想到了她的睿儿,睿儿至今不肯同她亲近。一天到晚把自己闷在院子里头,也不出门,幸好他没有折磨自己。
她上次偷偷去瞧,睿儿还胖了些。
凭什么他们母子要受这样的苦,害人者却还在这里欢声笑语?
哼,不如就趁今晚,把那贱种一起解决了。
吴慕儿勾起一抹邪笑,匆匆回了慕卿阁。
午膳前,香存将府中下人都集中在院子里头,等吴慕儿发话。
吴慕儿仿照云舒然管家时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
她微微扬起下巴:“各位,今日是除夕,我知你等都盼团圆,除了今日当值的,都可自行过节。当值的人今晚晚膳之后便可下值。”
这话让下人们都听得舒心,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能好好的过个除夕?
他们也能出去逛灯会,游花街。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下人们脸上都有了笑容,她们还以为这一次会像中秋节一样,让他们全都在府里候着呢。
吴慕儿脸色变硬,云舒然一向都是给一颗糖再给个巴掌。
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已经全都学会了。
她清了清嗓子:“,但府中的规矩,却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的。特别是过年时候,更不能出错,知道了吗?”
“知道了。”
吴慕儿满意地点点头,侧过头吩咐香存将准备好的红封发下去。
随着银锭沉甸甸地落入掌心,下人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们纷纷躬身行礼,言语间洋溢着对吴慕儿的恭维。
“多谢姨娘,姨娘真是菩萨心肠。”
“嗨呀,能得姨娘如此体恤,我们真是幸运。”
吴慕儿努力压下向阳的嘴角,假装没有被取悦到,走回房中。
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都清出去,她做的事情才能够更加神不知鬼不觉。
她看着整齐摆在桌上的东西,眸光亮了亮。
她将手放在崭新的棉被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在家庙时候林氏那张旧的不能再旧的破被子。
那是她来到京城后最温暖的时光。
她揉了揉被子,将几件冬衣、几大包药草放在一起,对香存说:“一会你亲自拿去回元观,出家人吃不得荤腥,记得带上一份山药糕。”
香存立马帮着她将东西整理好:“姨娘对太太真好。”
她的心越发安稳,姨娘对太太那么好,往后在她的婚事上应该不会苛待她的。
香存出去之后,吴慕儿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得金黄的天际,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傅栢策,i你既然那么敬重云舒然,就跟她一起下地狱去吧。
转身,她从隐蔽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面躺着几串看似寻常的鞭炮。
这鞭炮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火药里头藏了细短的针。
一引爆,里面的针就会向四周炸开。效果她亲眼看过,那是能直接把针穿透树干的威力。
“来人。”她朝外面喊了一声。
小丫头拘谨地走进来,她福了福身,低着头恭敬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吴慕儿将两份红纸包裹的鞭炮放到她手里:“左边这一份拿去给大少爷,右边这一份”
“算了,你再叫个丫头进来。”
经过之前那件事,她明面上给两个少爷的东西是完全一样的。
今日送的鞭炮也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丝差别。一个人去送很有可能会弄错,那就分两个,这样总不会出错了。
最好那贱种拿着鞭炮到锦绣院去,将那些讨厌的人一锅端了。
她狰狞地笑起来,万事俱备,只待夜色。
暮色四合。
街上人头攒动,长乐坊的花船开得比以往都要早,和河岸两边站满的人连一个细小的空位都没有,欢呼声此起彼伏。
烟花一朵一朵往上升,在半空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烟花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被空了又空。
“你们说,谁能买下宣栀姑娘的初夜?”
“多半是世家公子,公侯王爷,反正啊,不可能是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人。”
一个坐在一边的潦倒男人摔了酒杯:“不过是个娼,谁玩不得?”
“快别说了,花船靠岸了。”
人群立马争先恐后地涌过去,都想一睹船上佳人的芳容。
宣栀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只一双眼睛就让漫天烟火变得无趣,世间颜色尽落眼眸。
要不是有长乐坊的大手围着,宣栀恐怕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随着几位妈妈眉飞色舞的一段词落下,公子哥们都沸腾了。
五陵年少争缠头 ,一曲红绡不知数。
不只是长乐坊灯火璀璨,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门口两边都是崭新的春联。傅府门口也不例外,桂萱堂内端的是一派和气。
唯一突兀的只有傅老太太身边那个空空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