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小姐邀我过府赏绿梅。”
云舒然合上帖子,心里泛起嘀咕。
楚家大小姐楚乐安,是楚国公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继母进门之后很少在人前走动。听闻相貌出尘,一手绣工很是厉害。
云舒然对她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她在出阁的年纪不慎掉进水井,溺死了。
楚大小姐的葬礼很简单,甚至都没有请大师超度亡魂。
可见其生前有多不受重视。
这封帖子连一个正当的由头都不找就这样送过来,这位楚大小姐似乎并不想她赴约。
云舒然沉吟片刻:“三日后,去楚国公府。”
“啊?夫人,我们能不能不去啊。”槐序惊讶得差点左腿绊右腿摔出去,“楚国公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云舒然微微笑,平静地说:“没事。”
别人都出招了,光是躲是无用的。
也许,她去一趟能救下一条生命呢。
放下帖子,云舒然漫步至廊下,外面的天越来越冷,屋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她伸出手,一朵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她的掌心。
“入冬了。”
槐序拿过来一件雪白的狐裘,轻手轻脚给云舒然披上。
云舒然脑海中有一句诗浮现。
松柏之姿,经霜犹茂。
许久没去看柏哥儿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云舒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傅家来说,他已经成了一枚废棋,境遇会好到哪里去呢?
云舒然提着蒲月新晒的柿子干,缓步走向青松苑。
行至湖畔,耳边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吴慕儿一身玫红,面容娇俏。眼尾细长的线条勾勒出她的妩媚,全然不见此前的憔悴。
云舒然眼神自下而上扫了一遍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今早婆母去回元观怎么不见你出来相送?”
吴慕儿状似无意地露出颈间红痕:“昨晚大爷害,说了夫人您也不明白,都是我起得晚的错,竟然错过了这样重要的时刻,该打。”
傅文渊一回来就将她从家庙中接了出来。
后面好几日都宿在了慕卿阁,这摆明了就是偏宠。
不来炫耀一番,怎么对得起她在家庙受的那些苦?
云舒然没心思看她故作扭捏的炫耀,淡淡的说:“我要去看我的养子,你如此空闲怎么不去看你的亲生儿子?”
这话简直就是往吴慕儿肺管子里戳。
吴慕儿咬紧后槽牙,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睿儿的事她还没来找云舒然算账,云舒然居然还敢提这件事?
这分明就是云舒然故意给睿儿挖的坑!
可怜她睿儿小小年纪就遭人算计,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居然怪罪起他这个亲娘。
想起睿儿冷漠嫌恶的眼神,她就一阵心绞痛。
吴慕儿冷哼一声,怨毒地睨着云舒然:“我的儿子没了前程,你的那位又好到哪里去?如今大爷日日在我房里,就是要与我延绵香火。”
她高傲地仰起下巴,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云舒然,你始终压不下我!”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永远能置于不败之地。
云舒然这只不下蛋的母鸡,拿什么跟她比?
“那就祝你早生贵子。”云舒然撇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吴慕儿在原地气得跺脚,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将云舒然的背影戳穿。
哼,且让云舒然再嚣张一会,反正她也没两个月可活了!
自北面吹来的寒风将点点白雪挂在云舒然乌黑的发上,主仆二人走过泛黄的墙,便是仕女入画,让人挪不开眼。
青松苑内人少得可怜。
云舒然入院中连个禀告的小厮都没有,她在昏暗的桌子底下找到了埋头苦读的傅栢策。
“怎么躲到桌子下面去了,小心看坏了眼睛。”
桌子下面只有一束微弱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进来,小小的一朵阳光,映在书页上。
靠着这点光怎么能看得清字?
傅栢策见云舒然过来了迅速把书收好,下意识地藏到被窝里,书没入被子到一半又觉得没必要,索性明晃晃地摆在桌上。
“母亲怎么来了?”他将屋子里最好的方凳搬到云舒然身侧,“母亲请坐。”
云舒然怜爱地看着不到十岁的傅栢策:“怎么不用我差人给你送的蜡烛?”
傅栢策眼睛一片澄澈明亮,如实说道:“我在外人眼里不读书写字,大白天的怎好点蜡烛。”
云舒然笑着,给槐序递了个眼神。
槐序将食盒放在桌上,柿子干,果仁,点心被一一陈列出来。
傅栢策眼睛都亮了,自从他在众人面前失了心气,除了去母亲院里,再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更别说这些好吃的零嘴。
望着一个个香甜的柿子干,他口水都被勾出来了。
抓零食的手伸出去一半,想起母亲还在这儿,他羞涩地笑笑将手收回。
“母亲先尝尝。”
云舒然将东西往他跟前推了推,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好啦,在母亲跟前还那么拘谨干什么,吃吧。”
傅栢策脸上漾起纯真的笑容,抓起一个柿子干大口咬下去。
香香甜甜,软软糯糯。
一口下去,心头的苦楚都被驱散了。
云舒然趁傅栢策吃东西的空档顺手拿起她的书本翻看起来。
书本显然是被人翻阅了很多次,书页边缘都翻薄了,每一页上面都有极其细小的笔记。
云舒然在傅博策的房间内扫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一张新的宣纸,真是难为他了。
这也不意外,傅家对于失去作用的人,一向绝情。
槐序给傅栢策倒了一杯茶:“大少爷,您慢点。”
云舒然看着傅栢策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心疼,虽说失去心气无心上学是假的,但伪装带来的薄待和憋屈是真的。
她看看手中书籍,突然计上心头。
她看着傅栢策,压低声音说:“栢儿,从明天开始,你要作出拼命念书却怎么也学不动的样子。需要用到的东西在府里得不到去外头买,没钱就直接签单子,记傅文渊的名字。”
傅栢策抬起头,思索一会后明白母亲想要做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回想起居然要通过毁坏自己名声的方式来脱离傅家,真是太蠢了。
他要跟母亲学习要跟母亲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