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僵直,她背后冷汗浸湿了外袍。
周先生就在桂萱堂大厅门外,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禀告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桂萱堂竟然成了云舒然的天下,是苏嬷嬷过世之后吗?
云舒然收买人心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傅老太太越想越怕,身在暖屋寒毛竖立。
云舒然居然还笑着看过来, 她究竟想做什么,想要她这条老命吗?
主位之上,傅老太太如坐针毡。
傅子睿感觉到傅老太太的喘气声越来越沉重,抬头问:“曾祖母,您怎么了?”
傅老太太的思绪被人一下子拉回现实,气都没喘匀耳边传来云舒然的一声‘老太太’,她脚下一滑,直接从座位上跌落下来。
“哎呦!”
傅老太太吃痛得捂着屁股。
黄嬷嬷见状连忙去将她扶起来:“老太太您没事吧。”
“滚开!”
傅老太太用猛力将黄嬷嬷推开,她现在看谁都像云舒然的细作,这些人都是来害她的!
云舒然眯起眼睛看向见鬼一般的傅老太太,这是要装傻不做决断吗?
她吩咐人将供词收好,盈盈走到傅老太太身后将人扶起来:“老太太,您喝口茶顺顺气,您的曾孙子还等着您主持公道呢。”
傅老太太的头一阵发麻,云舒然的声音于她而言跟从天而降的雷没有任何区别。
听到‘曾孙子’傅老太太的神志总算恢复了一些,她强撑着坐好,僵硬地拂开云舒然的手。
刚才下面人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几度深呼吸,颤颤巍巍地走回去坐好。
傅老太太面色发青,有气无力地问:“睿儿有什么错?”
“回老太太的话,傅子睿蓄意殴打兄长,慕姨娘存心加害府里的少爷。按照您刚刚的说法,应当将此二人在族谱上除名,逐出傅家!”云舒然有理有据地说。
吴慕儿听见云舒然要将他们母子俩都赶出去,瞬间变成一头愤怒的野兽。
她体面全无,满眼血色匍匐在地上朝云舒然大吼:“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加害过那贱种!”
“你趁我不在,将柏哥儿绑了,还打断了他的腰。”
“我那天根本就没有打到他,他的腰不是好好的么?”吴慕儿嗓子都喊破了,声音像是临死的老太监,尖锐中透出沙哑。
云舒然眉尾一挑,看垃圾一般看着吴慕儿:“那就说你的确是想打断他的腰。”
吴慕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云舒然套话了,当即恼羞成怒,模样更加疯魔。
傅子睿看着宛如野兽的生母和光风霁月的嫡母,心里升腾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要是云舒然是他亲生母亲该多好。
傅子睿哭着跪在傅老太太跟前:“曾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求求您再给睿儿一次机会吧。”
傅老太太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余光中瞥向云舒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了说一不二的底气,甚至都不敢偏心了。
渊哥儿尚未归家,这时候要是惹了云舒然不快,说不定她今晚脱了鞋明朝穿不上。
傅老太太将说辞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斟酌着开口:“慕姨娘确实有加害柏哥儿之嫌,先将她关在家庙,任何人不得探望,具体如何处置等渊哥儿回来再说。
至于睿哥儿殴打兄长一事,就罚他二十戒尺,给他一个机会改过自新。
舒儿,你看怎么样?”
傅老太太最后一句话中都是讨好,一张老脸更是罕见地陪着笑脸。
吴慕儿和傅子睿都被傅老太太的话给砸懵了,老太太不是向着他们的吗,怎么突然跟被夺了舍一样?
云舒然淡淡地点点头,随意地说:“就这样吧。”
这个结果云舒然还算满意,毕竟傅家怎么可能真的将亲生骨肉剔出去呢?
不必退一步说,把傅子睿弄出去云舒然也舍不得啊。
重生以来云舒然一直没有主动对傅子睿动手,他的年纪太小对他动手更觉得膈应。
可傅子睿一次又一次向云舒然证明,他跟上辈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上辈子更加恶劣。
新兵中有云家的人,那人跟傅子睿聊起嫡母时的对话实实在在是让她觉得自己过于心慈手软。
新兵: “傅爷,真羡慕您有个这样好的母亲,能给您铺路。”
傅子睿: “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一个女人能给我铺多少的路,这都是我实实在在走出来的。”
新兵: “傅爷厉害,那您母亲可就赚到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能有您这号人物给养老送终。”
傅子睿:“她又不是我什么正经母亲,我干嘛要给她养老送终。助力也没给多少,一门心思扑在那个贱种身上,等着吧,等她老了有她好果子吃。”
新兵:“这么做不好吧。”
傅子睿:“哼,我娘说过,她的用处就是给钱给势,两样都不给就是在找死!明明我才是傅家唯一的儿子,她的就是我的,分了我的东西给别人就是该死!”
云舒然从回忆中走出,桃花眼逐渐清明。
傅子睿啊,你亲生母亲吴慕儿带来的厄运你很该分一份的。
“啊!”
掌刑的是槐序,一戒尺下去傅子睿惨叫连连,一如先前模样,真是一点都没有成长。
“槐序!你给我滚开!来别动我儿子,你就是云舒然身边的狗,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儿子!”吴慕儿的脸色涨得通红,嘴角因为愤怒而扭曲,露出狰狞的牙齿,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傅老太太亲眼看着曾孙子被打得涕泗横流,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舒然一眼。
云舒然的面无表情让她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也不敢上前去安抚,一颗心疼得不行。
“曾祖母,睿儿好疼,呜呜呜呜。”傅子睿眼泪鼻涕流到一起,哭得沙哑,“曾祖母,您不疼睿儿了吗?”
吴慕儿被人压在地上,含恨看着云舒然,终有一天一定要云舒然跪在她面前磕头赔罪!
傅老太太没法回应傅子睿,她浑浊的老眼看向突兀地站在云舒然几步之外的周先生,谨慎地开口问云舒然:“这位周先生”
“老太太要是怕他出去乱说话可以将养在府中。”
云舒然毫不避讳提起周先生出去就会将今天的事情往外传,她一点也不介意给傅老太太多加一点银钱支出。
老太太缓慢合上眼,闷闷地说:“那就养在府中吧。”
“承蒙老太太厚爱,鄙人一月五两即可。”周先生给傅老太太深深行了个大礼,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看来傅夫人没骗他,过来一趟真的能谋个好差事。
回去告诉夫人,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云舒然看着周先生喜悦的眉眼,心下感叹,知足常乐,不错。
往后培养起来,或可有用。
傅老太太不忍心再听傅子睿的哭喊声,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佝偻着身子躲进里屋。
她现在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的离去抽走了傅子睿的某块骨头,他的哭声没有停止,反而多了一层无措。
吴慕儿被人粗暴地扔进家庙。
所谓家庙就是在偏僻小院里头开出一间禅房,禅房不是十分简陋,平日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吴慕儿管家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傅府里头还有家庙。
她一头扎进黑暗,鼻尖萦绕着受潮后被点燃的线香气味。
“咳咳。”吴慕儿被这刺激的味道惹得止不住地咳嗽。
“你没事吧?”
“啊!鬼啊!”
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吴慕儿连滚带爬跑到墙边靠墙,身后有依靠心里头总算没有那么害怕,她抬眼看去,满目几惊恐。
一个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妇手直接拿着一根残烛朝她换走来。
这人居然没有鼻子。
微弱的光在老妇满是皱纹的脸上打摆子,吓得吴慕儿直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