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楼表面上是一间茶楼,实际上以售卖各种信息为生,这还是沈卿尘告诉云舒然的。
四年前那日,能进南山踏青的都是京中世家,傅文渊除外。
云舒然如今细细想来,越想越不对,傅文渊那时还是一个穷酸举子,怎么会出现在南山?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万山楼交给云舒然的是那日山上游客名单,云舒然纤细透粉的指间顺着信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点过去。
手指触碰到名字上面,云舒然脑海中就会浮现相对应是身影,没有能与那一抹玄色身影重合。
身影在云舒然脑中越发明显,那日她晕倒前的目光过于迷离,看不清那人的脸。
云舒然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身影越来越近,云舒然快要看清他的脸的时候,瞬间幻化为无数水泡。
她不可控制地想到了百里槿。
只有他能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
可那时,百里槿在西北战场,又怎么会出现在南山呢?
云舒然摇摇头,将脑中阴霾驱散。重活一世,她不再是将男女之事看的极重的人,既然没有答案,也就不必理会。
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将云舒然的思绪拉回。
槐序端着一碗灵芝鸡汤走进来,浓浓香气勾得云舒然食欲大动,将一切烦心事全都抛到这盏汤后面。
槐序见云舒然进得香,心情也跟着更好了。
夫人一回傅府就让瓦工在锦绣园打了一间小厨房真是明智,这样好的东西要是在大厨房煮免不了要被一些闲人分走一半。
“夫人,慕姨娘掌家这段日子几乎日日都要府中下人去听早训,尤其是绿姨娘那边的人有好几个都被骂哭了,府里好多人都受不了了。”槐序气鼓鼓地说。
虽然吴慕儿管不到锦绣园头上,但将心比心她替其他院子里的人感到难过。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刘伯也去听早训?”云舒然笑问。
提起刘伯,槐序脸上的乌云更重:“他原先是不去的,慕姨娘让人将他押着去听训,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吵起来了。
刘伯将慕姨娘无媒苟合,自贱奔走的事全骂了出来,慕姨娘发了好大的火,要将他赶出傅府。”
云舒然拧眉,据说刘伯是傅府的恩人,救过老太爷的命,傅府就给他挂个闲差荣养。
除了蠢货没人会去动他。
“夫人,慕姨娘正在花园赶刘伯,刘伯的家当全都给扔池子里头了。”岚英从窗户跳进来,气喘吁吁。
这位老人曾经对云舒然有过善意,她不能坐视不管。
云舒然主仆脚下生风,树影交叠的月洞门将吴慕儿的尖酸嘴脸圈起,刘伯被人推倒在地上哭喊着。
他瘸了一条腿,平时走路都困难,被人一推他就倒。
吴慕儿指使几个小厮按住刘伯,抬脚狠狠踩在刘伯的好腿上。
“好你个下贱胚子,居然敢说主子的嘴,你还想打我,来啊,爬起来啊!”吴慕儿狠狠踩踏刘伯的脚踝。
老人家大半辈子都有体面,脾气也就长起来了。
如今他疼得满额头都是汗也不抛开自尊求饶,反而指着吴慕儿的鼻子大声叫骂。
“你你才是傅府最下贱的人,通京城去问问呐,有哪个正经姑娘像你这样不要脸皮紧着男人就往上贴,行事做派活脱脱青楼里的娼妓!”
吴慕儿最恨自己在望香楼中的过往,她气得跳脚,怒气上涌脑袋都快要冒烟。
“你说谁是娼妓。”她尖锐的叫声刺痛每一个人的耳膜。
刘伯被她的叫声唬住,一时间张开嘴不知道骂什么。
吴慕儿胸口剧烈起伏,看眼神她是要吃人:“你们几个,将这个老东西给我推到水里去,淹死他!”
这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没人敢动手。
“掌家权在我手里你们敢不听我的?想不想我一会就将你们统统发买了,女的都去做娼妓,男的全去当龟奴。
等着身上被鞭子抽打,被红蜡滴溅!”
吴慕儿杀人的眼神化为实质的针扎向在场的下人。
他们还是不动,目光齐刷刷投向一个方向。
“慕姨娘对青楼的事情还真是了解。”云舒然立在吴慕儿身后,眼神冷得能结冰。
云舒然一发话,下人们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吴慕儿一口气卡在喉咙,转过身,下意识伸手抚摸额发。
云舒然到底站在她身后多久,全被她看见了吗?
吴慕儿发丝凌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她稍微稳住心神,看见又怎样,她统管全家难道还不能发落一个老贱奴吗?
还有这群贱婢是怎么回事,明明管家的是她,怎么云舒然一来就都不听她的。
她越想越气,想来光是听早训立威还不够,必须要压过云舒然才行。
吴慕儿望着被岚英扶起的刘伯,眼底怨恨滚烫,她一定要将这老东西赶出去,让傅府所有人都怕她!
“夫人这话问得奇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吴慕儿轻摇莲步,走到云舒然跟前,从头发丝到脚底下全写满了嚣张与挑衅。
她朝刘伯扬了扬下巴:“这贱奴不服管教,满口污言秽语,我怎么罚不得?莫非夫人与这贱奴有私情?”
“大胆!”槐序被吴慕儿话气着了,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慕儿似乎很满意槐序的情绪,她娇笑着转过身,命令道:“你们几个,打断这贱奴另外一条腿,将人扔出去!”
她也是研究过如何当主母的,傅府在她的管理下井然有序,那就说明她做的很好。
家中仆人犯了错,那是罚也罚得,打也打得。
她不过是打断他一条腿,赶出去,好让全府都看着这个家是谁说了算。
她还留老贱奴一条性命,真是慈悲啊。
云舒然无视吴慕儿的得意,递给岚英一个眼神。
岚英立马上前,她都没动手,其他人自动放开了刘伯。
“全部带到桂萱堂。”
云舒然转身便走,不给吴慕儿任何说话的机会,气得吴慕儿在背后大喊:“就算去了老太太那里,我也占理!”
暮色散在屋顶瓦片上,夕阳如血,将人影拉得很长。
刘伯眼中升腾起一阵热气,他被欺负了这么久,只有夫人为他站出来,往后有用得上的地方他一定好好报答。
吴慕儿丝毫不惧,此前,老太太多次向她隐晦表达过对刘伯的不满,她出手收拾了老太太心头的刺,老太太指不定多高兴呢。
云舒然就等着挨训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