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地处大国师府东南一角,虽偏僻,但胜在极高极恢弘。无论是从大国师傅还是外界,都能一眼看到塔楼。
这些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大概也从未想过,高不可攀而神圣的塔楼中,存放的却是他们的魂魄。
大国师用这种方式构建了自己无数忠坚的信徒,得以统治整个大夏。
但此时,随着结界被触发,塔楼也隐隐的震荡起来,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终于,在季廷砚持续不断的尝试下,结界如琉璃泡影一般轰然破碎,在空气中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仿佛不过是破了个脆弱的泡沫。
塔楼一共五层,自下而上的魂魄身份越来越尊贵,但无一例外的令人触目惊心。
季廷砚手持一枚归一符,穿在长剑上刺破结界,而后玉牌中的魂魄开始逸散灵力,皆顺着符纸的吸引,被收于符纸之中。
瞬间,所有的玉牌失去光彩,数以万计的无辜魂魄收进了符纸中。
这就是两人今晚的计谋。
所谓自投罗网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虞清酒与季廷砚原本的计划就是前来收走所有魂魄,符纸与收复魂魄的方法,也是虞清酒早就交给季廷砚的。
当最后一缕魂魄回到符纸中时,季廷砚沾着鲜血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符纸之上,将符纸彻底封存。
至此,算是圆满完成。
他收好符纸,看着遍布塔楼的玉牌挑了挑眉,心头也放松了些。
当初两人已经商量过,原本虞清酒担心季廷砚对结界不熟,想要亲自来收复魂魄,但两人再三权衡之后,最终却发现还是季廷砚的帝命更胜一筹。
他受天道所庇护,结界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是比虞清酒更适合的存在。
且因为他帝命昌盛,甚至不需要像丘明那般,在破解了结界后,会遇到反噬,几乎是天选破局之人。
他收起符纸,不再看持续倒塌的塔楼,在玉牌迸裂的声音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却被迎面而来的青衣所拦住。
两人对峙,摇摇欲坠的塔楼,终于坚持不住,发出一声沉闷且庞大的闷响,在夜色无声中轰然倒塌!
控制了数万人魂魄的塔楼终于倒了。
与季廷砚的淡然神色相对应的,是青衣面沉如铁,难看至极的脸色。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现如今塔楼没了,玉牌碎了,就连最重要的魂魄也全部落于人手,那么自己对大国师的作用……又能剩下几分呢?
他的眼中闪过寂寞慌乱之色,冲动之下便要出手,直接抛出暗器,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向季廷砚。
“受死!”青衣在震怒之下,展现出的战力竟比平时更胜一筹。
两人对上的一瞬间,季廷砚竟然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好躲闪过去。
但看着震怒的青衣,他却忽然笑了,与虞清酒如出一辙的挑衅,“使者,大人如此震怒,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吗?”
毕竟……青衣对大国师最重要的作用实则便是操纵魂魄,如今塔楼被毁,难怪青衣如此慌张。
这话如一柄更重的利剑,瞬间刺的青衣站在原地,几乎是气急败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大国师的作用,用不着季廷砚提醒!
且青衣更加担心的是,有了这一次的失利,自己对大国师的作用骤减,大国师若是弃了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要变成青娘子那样?沦为被大国师忽视的边缘吗……
“不!”青衣似乎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目眦欲裂的自言自语:“绝对不能那样,我才是对大国师最有用的人……我不能被忽视……”
而后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再次不留余地的向季廷砚攻击。
暗器漫天袭来,却在下一刻被猛地召回,原因不过是忽然出现的那道声音。
“青衣,收起来。”
仅仅是一道似有若无的平静声音,就瞬间止息了现场焦灼的杀机。
青衣为了收回暗器而耗费太多内力,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看一向大国师的目光却毫无怨言,只殷切道:“主人!”
“嗯,”大国师随意摆了摆手,青衣便一如既往乖顺地站在他身后。
大国师似乎对倒塌的塔楼视若无睹,目光平静地看向季廷砚,“冥王殿下为何如此。”
神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挂着几分隐隐的怜悯慈悲之意。
但季廷砚却没有与他闲聊的闲情逸致,如今没了青衣的阻拦,他当下不再停留,看也没看大国视一眼便带着符纸转身离去。
“哦?”大国师却玩味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好心提醒季廷砚,“王妃还在府上做客,王爷似乎忘了带她一起走?”
他本意用虞清酒来威胁季廷砚,然而季廷砚闻言依旧沉默,最后平静的看了大国师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见他这般态度,大国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平静的脸色终于微妙地变了变,侧目吩咐青衣,“去看看王妃在何处。”
声音中总算没了伪装出来的虚假怜悯,让青衣神色一凛,郑重至极的回到关押虞清酒的院中。
他自认方才给虞清酒的那一掌用了足够的功力,与虞清酒的能力,绝对没有拖着重伤的身体,逃出去的可能。
但等他回到屋中,目光看向方才那片角落,原地却只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滩血,人不翼而飞。
……
“咳、咳咳……”
京城一处角落,传出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伴随着咳声落地的,还有虞清酒不断吐出的一滩鲜血,如今已经在她身下汇聚成水洼。
屋内五道黑影一闪而过,角落中的五枚符纸无风自燃,上面的狰狞鬼影也倏地消弭于无形,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
若是丘明在此,便能一眼认出那五张符纸所代表的意义。
五鬼搬运!
所谓搬运之术,却并非凭空搬运,而是借了未来的气数,或是付出一定代价!
而如今,虞清酒趋势搬运术来让自己逃出生天,所付出的代价惨烈到令虞清酒一阵阵脊背发凉,后怕不止,
就在方才,她来到这里的一瞬间,自己的左手已经赫然没有了知觉!
但她现在甚至顾不得自己情况不明的左手,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的动静,心中焦急,“季廷砚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