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等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遮遮掩掩的人影。
此时见虞清酒过来，人影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动作间分外局促。
“夫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天才去过一趟，那时候的赵清芙表现怪异，但现在她又来了……原因，虞清酒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点。
果然，只见赵清芙支支吾吾，视线却一直往府中瞥，半晌后才道：
“我来看看你大哥，他，他受的伤可还严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是偷偷来看虞清鸿的。
虞清酒了然中多了几分感慨。
她能看出来赵清芙此人行事虽然颇为鲁莽，又没什么脑子，还总是针对她……
但对于她那几个亲生孩子，赵清芙却是全心全意对待，从来没有苛责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们几个能有个好前程。
当下，甚至冒着违背虞相的意思来看望虞清鸿，足以见得还不算无药可救。
她无法拒绝，到底还是将赵清芙请了进来。
一入内，见到的便是脸色苍白，虚弱无比的虞清鸿。
“我的儿啊……这是出什么事了。”赵清芙几乎是瞬间哭出声，捂着脸看向虞清鸿。
她双手颤抖，试图抚摸，却不知如何下手，眼泪与神态处处透着愧疚。
“是娘亲不好。”她颤抖着手，缓缓抚上虞清鸿没什么情绪的脸：
“白天……你父亲不许我来看望，我怕你父亲生气，你可会怪我？”
“无事，母亲不必担心。”虞清鸿神色淡淡，笑着安慰赵清芙：“母亲能来儿子已经很高兴了，不怪母亲。”
“你能体谅就好。”
她低声呢喃一句，而后眼中闪过更多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虞清鸿：
“你明知你父亲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处处惹他生气，你身为相府唯一的儿子，以后什么不是你的？为何不能迁就些，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还能对你像仇人一般吗……”
“母亲。”
语重心长的劝解还未说完，赵清芙就被虞清鸿淡声打断。
他神色中带着一丝嘲讽，转眼又消失不见，看向赵清芙的目光说不出的悲悯。
“怎么了？”赵清芙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要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然而虞清鸿却没有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径直道：
“父亲之所以不喜我，便是因为我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声音顿了顿，不等赵清芙说什么，虞清鸿已经将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言道：
“儿子这些年在相府所受的苦，皆是因为生父乃是圣上……您既是我的亲生母亲，可还有印象？”
“你……鸿儿……”赵清芙喃喃不可置信，目光呆滞看向虞清鸿。
她在等虞清鸿说这一切不过是假的，方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玩笑话。
然而对上那双淡然的眸子，她忽然顿在原地，如遭雷击般瞬间清醒。
这双眼睛，她从前看只觉得自己所生的儿子生的极好，可如今仔细看……却看不出任何虞相血脉的影子。
“这不可能……不可能！”
正在门外等候，不曾打扰他们母子相见的虞清酒正百无聊赖，下一瞬，房门被猛地推开，赵清芙崩溃一般夺门而出。
背影惊慌失措，看不出一点相府夫人的端庄仪态，仿佛见了鬼一般。
见状，虞清酒脑中瞬间闪过了然，与季廷砚对视一眼，纷纷猜到，一定是虞清鸿说了什么。
她眉心微皱，转身踏入房中，第一眼见到的是在月光下格外萧瑟的背影。
往常见到虞清鸿，除了偶尔觉得他虚伪以外，虞清酒大多时候也欣赏他的君子风范。
但今天再见，却总觉得能品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即将不受控制。
内心的直觉在劝阻虞清酒，让她看向虞清鸿的目光带着忌惮。
“你，”虞清酒顿了顿，直到虞清鸿转过头，这才接着道：“你为何要告诉赵夫人，这样不是平白让她痛苦？”
“迟早要知道。”
自己的母亲崩溃之际夺门而出，虞清鸿却没什么情绪，淡淡道：“早日让母亲清醒，看清丞相大人是什么货色，也是为她好了。”
“可这样太残忍了。”
甚至没有一丝缓冲，在赵清芙鼓起勇气来看他时，就这样降下一个晴天霹雳。
神色冷淡的男人没有回话，目光幽幽看向窗外，这副模样更是让虞清酒陌生不已。
仿佛一夜之间，随着身份转变，从前的大哥瞬间消失。
快到令人不适。
然而见到这这一幕，季廷砚却满意的轻笑一声，缓缓道：“的确有几分皇家的影子，现在我倒是愿意相信你了。”
“总要提前适应。”
两人一来一往，虞清鸿没有任何抗拒，轻易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他此时看向季廷砚，神色看似温顺，实则透着深深的冷意，平静道：“否则将来岂不是怎么死的都知道。”
“等等。”虞清酒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季廷砚：“你要把他送入皇宫，与圣上父子相认？”
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而虞清酒已经开始担忧了起来。
从与皇帝的相处中，她能感受即使是与虞相相比，皇帝也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无论是因为一个预言就对亲生儿子打压多年，还是将太子作为压制季廷砚的棋子，都足以证明，他心中只有自己。
若是虞清鸿此番入宫，她并不认为处境会比在相府更加容易。
可……
想到如今的境地，虞清酒到底还是能理解季廷砚。
于是她不等两人解释，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退后一步道：“你们想说什么便说，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
说完转身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兄弟二人。
她再次站在门外等候，心中却仍然久久无法安定下去。
最后，虞清酒长出一口气，在月色在缓缓摊开铜钱，开始为虞清鸿掐算。
无论虞清鸿的真实模样是什么，但这是原主在世时唯一愿意对她好的人。
于情于理，虞清酒都不愿意看到他深陷绝境。
但几次卜算，结果却令虞清酒的眉头越皱越深。
四次结果，有坎有泽……皆是重重困难，凶中藏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