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相扶着门框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才掩盖阴鸷的神色,回身看向虞舒儿的院落方向。
如今哪里俨然没了亭台楼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人工湖,处处按照虞清酒的要求,分毫不差的挖了出来。
眼下刚完工,家中的香火便断了……
虞相不相信这是巧合,他知道自己的风水是京中一等,断然没有毫无预兆,便断了香火的说法。
那就是因为这湖了?
他怒极反笑,甚至看着远处的湖水,扭曲的弯了弯唇角,最后才撩着衣袍踏入祠堂。
“老爷……”
虞相头也不回,声音如常:“都退下吧。”
小厮连忙带上门,在外面不敢多想,唯恐沾上什么邪祟东西。
虞相步伐缓慢,一直等祠堂沉重的大门严丝合缝关上,这才猛地踢开脚下挡路的蒲团,儒雅的脸变得扭曲阴郁。
“虞清酒……”
他低声自语:“倒是我小瞧你了。”
在心里过了一遍虞清酒最近的行径后,虞相沉着脸一言不发,看着眼前一层一层供奉的排位,到底忍不住,指着满屋牌位怒吼:
“本相每天香火供奉,难道你们还觉得不够吗!为什么不保佑我!”
“我让你们吃香火、让你们吃!”
他快走两步上前,就近拿了一个牌位摔打,看上面的尊号,赫然是虞相幼弟。
“偌大一个丞相府,本相在朝中辛苦经营,你们倒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动了手脚!”
虞相此时一改往日的高山仰止,发了疯一样用手中的牌位磕打桌案。
都是一等一的上好木材,力度之大,转眼间磕下一层黑漆金字。
他发泄完,嫌晦气般一把甩开了牌位,站在原地缓了许久,直到胸中的郁气被悉数隐藏好,这才长出一口气,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小厮还在门外恭敬候着,见到里面摔落的牌位时一惊,虞相神色如常,和煦道:
“想擦擦灰,谁曾想失手滑了,去收拾收拾。”
“是、是,小人这就去。”
……
第二天,皇宫内。
领了命的宫人卑躬屈膝,沿着小门走出了皇宫,向齐王府方向去。
不多时就出现在了齐王府,弓着身子对季廷砚道:“王爷,陛下召您入宫……”
“本王今日不便离府。”
他还没说完,就被季廷砚打断,冷淡道:“王妃身子不适,本王要留在府中照应。”
“这、九王爷……”
宫人坚持,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不若咱家差两个腿脚快的,去宫中给您请两个太医过来?”
季廷砚锋利的视线落在宫人身上,险些要将他射穿,但还是强忍着不曾抹去冷汗,站在原地杵着。
多看了几眼,季廷砚道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沉吟一瞬后迅速做了决定,答应入宫:
“太医就不必了,劳烦公公带路就是。”
“欸!王爷您这边请,你们这些毛手毛脚的,小心别碰到王爷了……”
季廷砚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却没想到今天当真顺利将他带回了宫中,领头的太监这才腾出手抹汗,看着马车的眼神别提又多庆幸。
九王爷今天给面子肯入宫,他们这些下人也能好交差。
马车还没到宫门,便遇到了不速之客。
季麟之远远就看到熟悉的马驾,再看跟随的下人,可不就是宫中的人!
怎么忽然又召他入宫了,也是为昨日的事?
季麟之惊疑不定,脸色难看的与越先生对视一眼,默契的收敛了眼中的异常,下去拦着了季廷砚的马车。
“九弟?为兄正要去找你呢,不曾想倒是巧了。”
季麟之笑的春风和煦,一派怡然,丝毫不见昨晚的气急败坏,对里面的季廷砚扬声道:
“本王听闻你府中昨日有些异常?依我看,还是这新宅与你的气场不合而至,不若还是会冥王府的好。”
他煞有介事,说完陶醉的轻笑一声,等着季廷砚的回应。
季廷砚无动于衷,一手撩开窗帘,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有劳太子好心,本王的冥王府的确不错,太子若是喜欢,本王随时阖府恭候。”
季麟之移开几分视线,险些冷笑出声,谁要那晦气的冥王府。
见他熄了声,季廷砚不再等候,正要放下帘子离开,却注意到季麟之身边的幕僚。
此人一身青白素袍,周身气质飘逸,不像个玩弄权术的门客,倒像是个……
术士。
他视线在越先生身上多停了两眼,状若无意看向季麟之:“太子这个幕僚本王道是第一次见,新找来的?”
越先生被点了名,也只是宠辱不惊的远远拱手行礼,除礼节外不见谄媚。
似乎有点像真的,就是不知与虞清酒比,是上是下。
季麟之还未答话,下意识不想说的太多,他犹豫了几息,带季廷砚入宫的太监就有些等不及了,暗示着催促季廷砚:
“王爷,咱们可要出发了?”
“……”
“走吧。”
帘布被放下来,那倒审视的视线也就消失了,越先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季麟之同样转过身子,两人动作一致,直到马车的影子从拐角消失,季麟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不善:
“看出来他身上什么情况了吗,能站起来不能?”
越先生收回视线,心里有了底便不再关注,往前走着道:“怨咒是没了不错,可他身上还有一重厉害的,连我都没把握……他站不起来。”
“你哪次不是这样保证的。”
季麟之显然不满,冷哼一声埋怨他:“你的怨咒要是有用,我们现在还用得着上赶着凑上来看?”
越先生已经十分了解太子的喜怒无常,他并未被影响分毫,冷笑着嘲讽季廷砚:
“他这一回消耗甚大,耗空了齐王乃至相府两处气运……倒是让他捡了便宜。”
他在惋惜那庞大的气运,用另一件事回击方才太子的责备:“在下当初让殿下选王府,是您执意不选,现在平白浪费给了九王爷,还助他解了怨咒。”
太子哑口无言,甩了一把衣袖表达气恼,冷着脸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