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摔了筷子，一张脸比厨房的锅底还黑，板着脸不说话。
小主们从没见江行发过脾气，这会儿就连身份地位比较高的许妙灵和赵汝玥都不敢说话。
御膳房的主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敢“请皇上恕罪！”
他脑门都磕出血了，江行才大发慈悲地开口：“你让朕恕什么罪？”
主事愣住了，他确实不知道啊。
但他在皇宫中多年，深谙“主子不爽，就是奴才的错”的道理。
他积极认错，愣是说了三四条自己的罪责，都是些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比如上菜的盘子不合规制，上菜的次序乱了之类的
莫说江行不是个暴君，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中小事就责罚主事，砍了他的脑袋。
“你只能想到这些了吗？”江行冷声质问。
主事心道：完了！
这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还请皇上明示！”他脑门贴在地上，不敢再抬起。
江行没说话，倒是赵汝玥，轻飘飘地问：“听说今日的午膳，是陛下临时起意，孟管事从何处得来的食材？”
这话一出，孟管事的脸就白了。
是了，皇上之前吩咐，御膳房不必准备他的膳食，每日的餐费还因此节省了上千两。
他的油水一下子就缩没了，欲哭无泪。
“奴才罪该万死！”孟管事哀嚎着认错，“今日陛下的吩咐来的仓促，御膳房没来得及备菜，故而用了给宫人们准备的食材。”
“奴才辱没皇威，罪该万死！”
都怪他，竟然出了这等疏漏。
给皇上用的，那都是贡品，普通人用了就是掉脑袋的。
同样的，不是贡品，也到不了皇上面前。
他这是找死啊！
赵汝玥余光打量着江行的脸色，心下已经有了猜测，“陛下，孟管事此举，也是情有可原，臣妾还不曾用过这些平民之物，今日便算是与民同乐了，可好？”
江行铁青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
“罢了，今日之事，也是朕疏忽了，你起来吧。”
孟管事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谢主隆恩！”
皇上没让他出去，他就只能在边上候着。
江行倒是没急着吃，小德子给他布菜，夹了一块糟排骨。
“这宫人吃的排骨，市面上卖几钱？”江行像是来了兴致一般，温声询问。
江行问的是外头的市价，一打听便知，孟管事不敢撒谎，“排骨十二文一斤。”
江行“呀”了一声，很是惊讶道：“朕记得，贡用排骨是十二两一斤？差距竟这么大吗？”
“陛下是真命天子，吃穿用度自然远非奴才能够相提并论，陛下所用的食材，无一不是经过精挑细选，味道也是上乘。”
江行若有所思，又指了那红烧鲜菇，“这菇子，价格又是几何？”
“回皇上，菇子乃是山珍，需得上山采摘，价格要贵一些，二十六文钱一斤。”
这次，不等江行询问，他就已经学会了抢答，“但菇子脆弱，不易运输，不好保存，进贡给陛下的鲜菇，又不能太大，不能太小，不能有破损，故而价格也高了许多，要足足十八两才能买来一斤。”
江行面无表情地点头，还招呼小主们多吃。
他则是一边吃，一边又问了几道菜的食材价格。
贡品无一不比市价高上百倍，甚至那干贝，比市价高了一千两百倍还多。
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也就吃饱了。
小主们都要保持身材，一个个都是小鸟胃。
要说吃的比较多的，就数出身将门的赵汝玥了，和江行一样，每种菜都尝了一口，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江行已经撂下筷子了，她也不好继续吃了，只能也跟着放下筷子，只是怎么看江行，心里都不爽了。
进宫之后，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有点怀念在城外小河边，与那位姐姐一同吃的烤鱼了。
味道鲜美不说，还管饱。
也不知道那位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难处。
正神思不属呢，忽然听见江行问：“赵才人胃口不错，觉得今日这饭菜如何？”
赵汝玥一愣，以前可没有这个流程啊。
她掀起眼皮，偷偷瞄了江行一眼，就见江行递给她一个眼色。
这是，让她配合的意思？
可江行要干什么啊？
能不能给个明示？说话做事藏着掖着，真是烦死了！
“早听闻御膳房遍寻天下名厨，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江行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又想：对！这些名厨应该也都送走，每年请他们都要花不少银子，做菜的味道也就一般，还不如他和常嫣一起去吃的街边小摊的味道呢。
“可朕怎么尝着，这些平民的食材，与朕往常所吃的，味道并无不同呢？”
江行偏头看想一直站在一边的孟管事，“孟管事，你觉得呢？”
孟管事腿又软了。
可不是没有不同呢，根本就是一样的东西啊，甚至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不过皇上个宫中主子的那一份要提前盛出来，剩下了才会给宫人们分食了。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皇上和贵人们用的，价格更贵一点吧。
赵汝玥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想到进宫之前，母亲与她说的话，她沉吟片刻，才道：“臣妾也觉得，并无分别。”
许妙灵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但她的目光可没少往江行和赵汝玥身上瞟。
听赵汝玥说这话，她也了然，“臣妾和赵妹妹的看法一致。”
她冷眼看向孟管事，声音更冷，“我都不知道是该问孟管事，到底今日这些食材，是给宫人的，还是往日给陛下的食材，都与宫人所用的，一般无二了。”
赵汝玥和许妙灵没入宫时，关系就不太好。
文臣和武将嘛，他们的关系要是好起来了，皇上的心情就该不好了。
但此时，两人明显都是站在江行这边的，只能暂时摒弃前嫌。
“情况如何，让人一查便知。”
孟管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江行就大手一挥，让人去查了。
这结果还没查出来，就闹出了另外的动静。
“杨姐姐，你的脸！”
一声惊呼，扰动了中和宫的清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