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愿意将家族的生息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想自私的，她也想一走了之，从此逃离这个漩涡，可她做不到。
娘和大嫂对她的好，她无法辜负。
还有她的二哥。
“我们回家。”她唇角含着笑意。
她依旧不愿入宫。
可她也心甘情愿，将自己送入那个牢笼中。
她会失去自己，失去灵魂，可眼前的甜，或许能让她往后余生的所有苦，都甘之如饴。
赵汝明确摇头，“不回去！不能回去，你不愿意，哥就带你走。”
“走到哪里去呢？娘和嫂子都不管了吗？还有爹和祖父，他们都在戍守边关。”
那些人之所以将她塞进后宫里，无非就是看爹和祖父手握兵权，他们不放心。
所以，哪怕赵家的妇孺都在京中，也不能让他们安心，只有将他塞进后宫。
他们觉得，只有一个女儿在后宫里，才能掣肘赵家领兵的将军。
她入宫，已经是死局。
即便她不愿意，也无力反抗。
她今日若是走了，那些人留给赵家的死局，来的就更快了。
赵汝明不是真的傻，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依旧不愿意用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去换赵家的荣华富贵。
若是那些人不愿意赵家执掌兵权，他们将兵权交出去便是了。
总归不能让妹妹受这个委屈。
都怪他，方才只顾着缠着十六切磋，都没注意到常嫣到底和妹妹说了什么，竟然让妹妹改变主意了。
审视的目光落在后背上时，常嫣正将一条鱼扔回河里。
“哥！”赵汝玥与他是一奶同胞，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说：“我与姐姐极为投缘，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帮我多照顾姐姐。”
在她看来，常嫣定是出身名门的闺女，如今却被困在这乡野之间，定然也是有为难之处。
今日承蒙常嫣愿意听她说几句废话，她也希望常嫣以后的路能够顺顺遂遂，往后余生，皆是坦途。
她要进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希望旁人过得好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和赵汝玥了解赵汝明一样，赵汝明也是了解自己的妹妹的。
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回宫的。
“你先去马车上等我。”赵汝明说，“我和这位姐姐说几句话。”
赵汝玥不太放心，但见赵汝明坚持，她也只能先替哥哥道歉，“若是哥哥言语之间冒犯了姐姐，还请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容他一容。”
常嫣朝着赵汝玥勾了勾唇，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目光。
赵汝明就算再怎么莽撞，也只有对妹妹的一片呵护之心。
她今日也算是与赵汝玥交心，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兄长对她的爱护而苛责。
赵汝玥得到常嫣的保证，便转身上了马车。
赵汝明原本有一腔的怒火，可见到方才她和自家妹妹的默契，便又觉得一腔的怒火都无处发泄，只能委屈巴巴地在她身边重重跺了跺脚。
常嫣原本不想理他，可，“你把我的鱼吓走了。”
“你本来也不要！”赵汝明心里有气，语气也不大好，“你都不要，还将它们都抓上来，再丢掉，这就是你高高在上的恶趣味吗？”
常嫣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想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她的行为，还是意有所指。
江行啊，选秀的行为，本身就是将一些原本可以在河海之中畅游的鱼抓起来。
他不会爱她们，却只将她们都困在后宫那一方水塘里。
终此一生，她们都只能在那小小的水塘里，争抢一些江行扔下去的鱼饵，或者彼此互相蚕食。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思考，被卷入漩涡之中的鱼，能否拥有挣脱漩涡的机会？”
常嫣的话，瞬间让赵汝明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才惊奇道：“你的意思是……”
妹妹还有挣脱的机会？
“不！”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摇头，“那鱼，是你扔回去的。”
不算自己挣脱。
话音刚落，就有鱼咬勾了，常嫣并没急着收杆，而是将目光落在那鱼身上，看着鱼嘴挂在鱼钩上，一个劲儿的挣扎。
小小的一条鱼，在水中挣扎泛起了片片涟漪。
水花四溅。
最后，那条鱼拼着嘴被勾烂，逃出生天。
看到了满意的结果，常嫣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怔愣出神的赵汝明，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看，这次是这条鱼自己挣脱的。
“可……那也是你放任的结果。”
若是咬勾就收杆，那条鱼最后还是常嫣的囊中之物。
常嫣低低笑了一声，“那你又如何得知，当今陛下就一定会赶尽杀绝呢？”
马车不远。
常嫣这话声音也不小，兄妹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汝明面上还是疑虑。
但马车里的少女，已经神情坚定。
常嫣说得对，她总不能连争都不争一下，就认命了。
万一呢。
她曾经听说，当今陛下有心仪的女子，还让那女子入住景乐宫，甚至曾经起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虽然这个念头很快就在朝臣的反对声中偃旗息鼓。
人心易变，可此时此刻，他对那位吉安县主的心意应该是真的。
如果传言是真的，或许她还有机会。
对！鱼儿尚且偷生，她又如何能就此认命。
她掀开帘子，站在马车前方，朝着常嫣微微欠身，“多谢姐姐提点，日后姐姐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便来寻我，我绝不推辞。”
常嫣摆摆手，让他们快走吧。
她现在心烦着呢。
说好的来钓鱼养心境的，都被这兄妹两个给搅扰了。
现在心境不仅没有便好，反而变得更差了。
她想不明白，江行无心这些姑娘，却又同意了选秀，他将那些即将被困在宫中的姑娘们当成什么？
妻子，还是棋子？
若是棋子，他与江锦白，与景和帝何异？
若是妻子……
常嫣想，或许，她也是时候应该抽身离去了。
皇家，到底不是她应该掺和的地方。
看着水中的倒影，她忽然想到，她重生归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然后招赘一个夫婿，将常家的生意做得更大，遍布五湖四海，但凡有人处，便有常家的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