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并不顺利,但也并没有太大的阻碍。
对方像是知道单凭他们几个留不下江行等人,故而只是短暂的阻拦了他们的脚步,折损了两个人之后,余下的人便一声呼哨撤走了。
但有这样一耽搁,一行回到宫中时,已经过了丑时。
距离早朝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了。
江行知来得急匆匆将常嫣安置在距离龙御殿最近的景乐宫中,便去处理今夜加急送进宫中的密信了。
常嫣是被江行急急忙忙安置到景乐宫的,又被宫人伺候着,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等到次日晨起之时,常嫣才意识到不对。
景和帝离京之后,她数次进宫,宫中对她都很是尊重,可那时候的尊重与现在不同。
那时候,她是县主,是被帝王留在宫中过夜的外臣。
而今,这些伺候的宫人竟似是将她当成主子一般伺候。
眉目低垂,连与她对视都不敢。
“发生什么事了吗?”漱口之后,将杯子放在宫女抬着的托盘上,常嫣轻声询问。
宫女声音软和,“回县主的话,无事发生。”
“殿下呢?”常嫣又问。
宫女看了眼门口的日晷,“这个时辰,殿下早朝应该还没结束。”
常嫣微微颔首,被宫女们伺候着更衣洗漱,用了早膳,便准备出宫了。
不想竟然被拦住,“县主,殿下吩咐过,让县主在景乐宫等着殿下过来。”
“等他?”常嫣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江锦白逃狱,江行是在担心江锦白对她不利,这才想要将她留在宫中。
她微微颔首,左右时辰也差不多了,江行不会让她等太久,早朝之后,江行应该就会过来。
等等!
不对!
“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常嫣抬起头,有些惊愣。
“景乐宫。”宫女如实回答,态度更加恭敬了。
景乐宫!
竟然是景乐宫。
常嫣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这景乐宫,其实原本也是普通的宫殿,还曾经一度用于皇帝办公,召见朝臣。
但太祖皇帝是个情种,对皇后娘娘粘得不行。
若非直接宿在皇后宫中不合乎规矩,他怕是连后宫都没有。
满朝文武哭天抢地的拦着,太祖皇帝才不得已之下,扩充了后宫,让后妃生了几个孩子,算是绵延子嗣了。
他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只想要离自己的皇后近一点,谁还能说不行呢?
于是,自那之后,距离龙御殿最近的景乐宫就变成了皇后的寝殿。
本来满朝文武是不同意的,景乐宫距离前朝实在是太近了,不到一刻钟就能走一个来回。
可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这么近的距离,前边吵闹两声,景乐宫都听得清清楚楚。
偏偏朝堂上那些犟种,还都是大嗓门,一吵起来根本什么都顾及不到。
他们不想委屈了自己,自然不同意将能听到前朝议事的景乐宫作为皇后寝宫。
但太祖皇帝也是个倔脾气,他当朝发了脾气,说要将皇位让给那些劝阻他的朝臣来做,他要带着皇后隐居山林。
朝臣们都要吓哭了,跪在地上求他收回成命。
眼看着自家皇帝发了脾气,满朝文武也没那么硬的脑壳。
逆着皇上的意劝谏两句,还能让史书上记自己一个刚正不阿,不畏皇权的好名声。
可要是真逆了皇上的意,这殿上的盘龙金柱,非要沾点他们的血不可了。
谁能不怕死啊。
那景乐宫到底成了皇后的寝宫,自那之后,历代皇后就都住在景乐宫中。
江行的母后,原本也是住在这里的。
此时此刻,常嫣已经忘了,她最初是打着招赘江行为婿的念头的。
常嫣以为江行应该快回来了,不想,竟然拖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气呼呼地回来了。
原本是气呼呼的,可见到常嫣的那一瞬,神色又变了变。
纠结,犹豫,愧疚,复杂的负面情绪,将那一丝因为见到常嫣的欣喜挤得没有立锥之地。
少见江行如此情绪外露,尤其江行眼底展露的种种情绪,亦是让常嫣心头有些不安。
“怎么了,可是江锦白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江行伸出手,想去搭常嫣的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朝着常嫣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无事,你,何时出宫?”
常嫣闻言更加意识到不对。
分明昨晚江行还非要拖着她一起回宫呢。
“你若是没有别的交代,我现在就走。”常嫣故意这样说。
她盯着江行的反应,见江行先是瞳孔一缩,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松了口气的样子,“也好,我让乙一带人保护你。
”
常嫣深深看了江行一眼,正色道:“江行,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江行的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随后对上常嫣正色的目光,犹豫片刻,才缓缓伸手去抓常嫣的手。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去抓常嫣的手的动作并不快。
常嫣若是不愿被他牵上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地避开。
也是这个动作,让常嫣知道,他是在给她机会。
给她一个可以对昨天在地下暗道之中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反悔的机会。
一旦她躲开了,江行便会当昨夜的告白没有发生过,规规矩矩的退到原本朋友的位置上,不再逾越。
意识到这一切,常嫣没有避开,低低叹了口气,主动伸手去握住江行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为难?”
江行抿着唇不说话。
今日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难堪。
也让他知道,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眼睛。
昨晚入夜,他与常嫣回宫时,宫门都落了锁。
将常嫣安顿在景乐宫时,距离早朝只有两个时辰。
而这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让宫里的消息传遍了各个朝中重臣的府邸。
今日早朝,他本欲与朝臣们商议江锦白越狱之事。
天牢乃是国之重地,这地方都能让人如入无人之境,那改日怕是皇宫也要让敌人渗透成筛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因为江锦白越狱之事发火,满朝文武就先向他证明,这皇宫早就已经是个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