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将桌上的点心腾到一起,挪出两个盘子来。
“殿下……”
“熟了。”递到她面前的烤鱼打断了她的话。
常嫣抿了抿唇,伸手接过。
可江行在将烤鱼递给她之后,自己却没动,“殿下不吃吗?”
江行自方才扶了她之后,就觉得自己不对劲。
这会儿正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常嫣的问话,他下意识想回“等会儿。”
可又恍惚间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他往常的风格,顿了顿,他说:“孤喜欢吃焦一点的。”
“啊!”常嫣面上露出些许感叹来,“我就说咱们俩过不到一起去。”
江行刚找回来的自在又瞬间走失了,他蹙眉,想问“为何?”又觉得不妥。
“你与八弟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言外之意是,不必考虑他?
常嫣本来还有逗弄江行一番的心思,但听了这话,心情一沉,心也跟着沉了。
她摘了一块鱼腹递给江行,“殿下尝尝,嫩一点的也很好吃。”
白生生的指尖捏着白嫩的鱼肉,对面的少女清澈的眸底,是摇曳的火光,与他。
她执拗的抬着手,举着那细嫩的鱼肉,似是他不吃,她就不罢休一般。
江行想:还当她变了,却原来还是这般霸道。
他身体向前探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又猛地顿住,改伸手接过,然后送到嘴里。
“如何?”
他依言吃下,少女却还不肯罢休,非要他说出个“好”字来。
“尚可。”江行道。
常嫣便裂开嘴笑了,将自己手里的鱼塞到江行的手里,转头盯着篝火架上的鱼。
她垂涎三尺的模样,看得江行好笑,“不吃了?”
“我等一会儿,看看能不能与太子殿下过到一处去。”
江行手上一颤,鱼差点掉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将鱼拿稳,便抬头去看常嫣。
少女正伸出双手烤火,满心欢喜地盯着鱼,只留给江行一个侧脸。
她似并不觉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似的。
可那句话,却如同在江行的心湖里扔了一把石子,荡起一道道涟漪,涟漪又碰在一起,久久无法平静。
没有筷子,江行也懒得去修剪树枝,索性就学着常嫣的模样,用手拆着鱼肉,一点点往嘴里送。
却是,嫩的似乎更容易入口。
“可以了吗?”江行吃完小半条鱼后,常嫣才终于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子还夺目。
“常大小姐真是好派头,还要孤这个太子伺候你!”
话是这么说,但江行的动作还是很利落的,甚至在摘下树枝时,顺手将鱼头和大刺一并抽出来,才递给常嫣。
常嫣在他抬头之前抿着唇偷笑了一下。
太子殿下嘴上不说,身体却是诚实得很呐。
“多谢殿下。”
江行语滞。
他终于知道哪里古怪了。
今日的常嫣很古怪,往常能和他斗嘴个七八十个回合不分伯仲的人,今日竟格外守规矩。
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张口闭口就是多谢,有劳。
听得人心里厌烦。
常嫣惊喜了一声,“焦一点的果然也别有一番风味,太子殿下好眼光啊。”
江行勾起了唇角,“孤的眼光素来比你好一些。”
他心中想的却是:如此,他们算不算能过到一起了?
常嫣也笑,“这一点,我不和你犟。”
江行看上了她,而她上辈子看上了江锦白,如此说来,江行的眼光确实比她好了千百倍。
常嫣意味深长地看了江行一眼,“但我这也算是迷途知返了不是?”
江行不解,一条鱼,不过是口味问题,如何称得上迷途知返的?
他父皇还喜欢偷偷吃臭豆腐呢,难道能说他父皇执迷不悟?
常嫣却笑而不语。
两人吃了鱼,肚子饱饱。
江行站起身。
常嫣马上抬起头,“殿下又去解手吗?”
这该不会是肾脏不行吧?
没事,补补还是能用的。
正当她琢磨着怎么给江行补一补的时候,就见江行自上而下的无奈,“去捡柴!”
他真是欠了常嫣的!
曾几何时,他堂堂太子殿下要亲自去捕鱼,烤鱼,还要亲自去捡柴了?
下人不挑干净鱼刺的鱼肉,都送不到他嘴边。
“我也去。”常嫣站起身子。
许是坐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她一起身,就晃了一下。
江行的长臂隔着桌子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臂,“站都站不稳,指望你捡柴,孤得冻死,你坐着吧。”
常嫣瘪了瘪嘴,可怜兮兮地看向江行,“太冷了,我想活动活动,能暖和一点。”
江行的心脏似是抽动了一下,放开常嫣的手臂。
常嫣反手抓住江行的胳膊,“太黑了,我看不清,殿下带着我呗。”
江行:真是欠了她的!
可胳膊上的柔软传递过来的沁人凉意又让他只能隔着衣袖扶住常嫣,“走吧。”
若是江行此时回头看,就会发现,月华之下,常嫣笑得像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原来,太子殿下吃这套的。
“殿下,你冷不冷?我帮你暖暖手?”
常嫣说着,就想去抓江行的手。
江行一颤,谨慎地躲开她,“你是想让孤给你暖手吧?想都不要想!”
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常嫣心里的人不是他。
她单纯,他却不能欺她单纯。
常嫣嘟了嘟嘴,藏起眼底的那一丝失望,“太子殿下真是明察秋毫,我藏得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
江行转过头瞥了她一眼,月光下的小姑娘似乎格外郁闷,嘴巴撅得能拴住发疯的驽马。
“孤不是江锦白。”
他又不傻。
常嫣的手冷得隔着衣袖,他都觉得冰。
倒是他,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
谁给谁暖手,还不是一目了然?
常嫣挑了下眉头,这是说江锦白傻吗?
“江锦白可不傻。”他那个人啊,精得很。
粘上毛,比猴都精。
“我帮殿下拿一点吧。”常嫣朝着江行伸出手。
江行将手上的木柴紧了紧,看着那双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手,“算了,你好好看路吧。”
跌跌撞撞,这一路若不是有他盯着,还不知道要摔多少个跟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