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外比起方才
吵闹了许多,桨声水
声之外,一
一直有脚步声不停地来来往往,苏樱迈步走出客舱。
原以为会有人阻拦,结果并没有,抬眼一望,裴羁负手站在船头,目光沉沉望着远处,那些走来走去的是他手下的侍从,各处巡逻戒备,又时时上前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夹在风声里,一个字也听不清。他必是在筹划什么,为了对付窦晏平吗?
苏樱默默看着,他似是觉察到了,突然回头,目光相触,苏樱转开脸,下意识地向舱门处退了几步,他却只是淡淡一瞥,随即转回了头。这让她意识到,他并不准备阻拦她出舱,甚至也不在意她在船上走动。这与他昨天的态度大相径庭,他现在这副模样,却像是有恃无恐,全不怕她如何似的。苏樱思忖着,慢慢走到船尾,有侍卫守着船舷不让她靠近,苏樱没有争辩,在稍远处站定,极目远眺。天际处一点白帆顺着风,飞快地向近前驶来,隔得太远看不清上面的人,但她能感觉到,是窦晏平。昨日相见,窦晏平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必定会追来,方才裴羁突然离开,眼下那些侍从行踪诡异,应当都是为了对付窦晏平。心跳突然快起来,苏樱攥着拳,默默压下冲动。她不会再像昨日那样冲动莽撞,现在对着后面的船喊叫两声并不难,但除了让窦晏平担心之外没有一点用处,她需要做的是弄清裴羁的意图,在窦晏平赶来时,想办法脱身。河道在前方突然收窄,河水变深,船行因此加快,桨沉下去,带起沉闷幽远的声响,苏樱回望着渐渐被拉开距离的后船,慢慢走到裴羁身边:“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请大夫?”余光却在这时,瞥见船侧正迅速离开的一条小舟,苏樱怔了怔。这小舟,看起来却像是从客船上放下去的,船头还坐着裴羁的侍从,他要去哪里?裴羁转回头,看见她平静下隐含着紧张的脸。她跟从前很不一样了,从前的她身段灵活,真实的目的永远隐藏在花言巧语之下,总在不知不觉中哄着他勾着他,让他明知道真相,却还是不由自主遂了她的心愿。现在的她生硬傲慢,敢用这种命令的口吻他说话的,也只有她。而他,竟然也忍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着那条正向岸边驶去的小舟,淡淡道:“很快。
苏樱思付着,那小舟那侍从,是去给她请大夫的?她竟从不知道船上还有这个。这么长时间客船一直不曾停过,她以为裴羁与岸上没有联络,但若是有这条小舟,那就可以在客船正常行驶时送人上岸,那么在她未曾觉察到的时候,他派了多少人去岸上,目的又是什么?心脏砰砰乱跳起来,隐约感觉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窦晏平,咬了咬唇:“船走得太快,我难受,让他们慢一些。”裴羁回头看她,她眉头皱着,脸绷得紧紧的,只是盯着那艘小舟。她在担心他对付窦晏平。
从前那个苏樱回来了,但又没回来。他倒宁愿她像从前那样,花言巧语跟他敷衍,至少那样,看起来还像是真心。苏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裴羁的回答,抬眼时,对上他沉沉盯着她的眸子,不由得皱眉:“怎么?”冰冷的态度,仇恨的眼神,他只有在准备杀敌的战士脸上看见过这模样。裴羁转过脸,眺望着河面,小舟走得很快,马上就要靠岸了。不该跟她计较,心里却突然生出不甘,淡淡道:“若想让我听你的,至少该把戏演得真一些。苏樱心里突地一跳,在怒恼窘迫中,看见小舟在岸边停住,侍从一跃而下,飞快地跑远了。
不像是请大夫,船行得这么快,等请来时,他们早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是在筹划对付窦晏平。心脏砰砰乱跳着:“这是哪里?”是不是到了魏博地界了?他在调援兵?
裴羁望着远处,侍从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消失在长草深处。算算时辰,第一批派出去的人手也该联络到了。“临近邺城。”邺城属河南道,并非魏博所辖,但离魏博也很近了。苏樱急急思索着,船身突然一晃,站不稳,踉跄着摔出去,他一伸手扶住,压着眉低低说道:“小心。”苏樱甩开他的手,扶着桅杆站定,河道在此处一个急转弯,驶入一片宽阔的水面,水流平缓下来,船夫们奋力划桨,试图弥补水速的不足,但客船依旧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回头望时,远处白帆的影子越来越清晰,窦晏平的船驶进了方才河道紧窄处,顺风顺水,飞快地向这边逼近。窦晏平来了,但等待他的,是怎样的阴谋诡计?苏樱紧紧攥着拳,想要开口询问,蓦地想起方才裴羁的话:若想让我听你的,至少该把戏演得真一些。她太生硬了,目的根本是赤裸裸的摆在脸上,他向来是需要哄的。可她如今,怎么能忍下仇恨,哄他?裴羁默默看着她,她眉头紧紧拧着,在眉心留下浅浅一道痕迹,很想伸手替她抚平,到底又忍回去:“送娘子回舱。侍从连忙上前请行,苏樱犹豫一下,转身向客舱走去,身后是他冷肃的语声,他在吩咐侍从:“照顾好娘子,不得有任何闪失。”好端端的在船上,能有什么闪失?除非接下来,这里的一切都会有变故。心跳越来越快,如今张用、吴藏几个都不在,船上的侍从只剩下十一二个,他又是文人,不能上阵厮杀,窦晏平敢追来,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按理说应当是胜券在握,可为什么,他竟如此平静?“娘子,请进去吧。”侍从拉开客舱门。
苏樱紧紧望着身后,后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风帆鼓到最满,帆下一人白衣白袍,拼命向她挥手,不是窦晏平又是谁?眼梢一下子湿了,苏樱也向他挥了挥手,一低头进了客舱。接下来难免争斗,她保全了自己,就是帮助窦晏平。
后船上。
窦晏平高声呼喊着:“樱娘,樱娘!”
她站住了,向他一挥手后进了客舱,门关上了,心里一下子灼烧起来,窦晏平厉声道:“再开快些!”船夫一齐发力,推得船如风一般疾行,窦晏平握着剑,望着前方迅速拉近的客船。
那日匆匆一瞥,他大致看清了裴羁身边只有十几个侍从,如今他带了二十多个牙兵和十几个侍从,人数上占据优势,况且李春这些人身经百战,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而裴羁那边张用几个都不在,他胜算很大,眼下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干净利索地拿下。将腰间长剑攥了又攥,吩咐道:“备好绳索踏板,准备随我一起登船!”
“是!”众人齐齐答应,窦晏平定定神,慢慢将各处检查一遍。
待会儿两船相近,立刻便跳船拿下裴羁,兵不血刃解决这一切。
客船上。
“郎君,”侍从走来票报,“距离差不多了。”
裴羁抬眼,看见数丈开外的大船,甲板上一人白衣白袍单手按剑,正是窦晏平。
“备箭。”裴羁沉声道。
客舱里。
苏樱踩着书案抓着窗户,极力向后张望。视野受了限制,再努力也看不到窦晏平分毫,但能觉察到船前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消失了,如今只能听见桨声和浪声,寂静的让人头皮都发着紧。
那些侍从,先前急匆匆不停奔走的侍从,眼下都在做什么?裴羁又在做什么?
“小娘子,”阿周在下面扶着她,怕她摔出去,紧张地手心冒着汗,“小心些,风大,船也不稳,快下来吧。”先前跟进来的侍卫也满脸紧张地伸着手,似乎只要她有一丁点异样立刻就要扑过来。是怕她翻窗户跳水吧。苏樱扶着阿周走下书案。她不是没起过这个念头,趁着窦晏平赶来时跳窗,窦晏平必定会救下她,但不是在此时此地,这里是河道正中央,水深又急,她只是小时候跟父亲学过凫
曾碰过,这样的水,她应付不来。
再等等,等靠近浅滩水不那么急了,若是有必要,她再选这条路。
窗户里透进来的风突然小了,苏樱抬眼,岸边蒲苇后退的速度正一点点降低,船速慢下来了。
后船上。
窦晏平同样觉察到前船速度正在降低,急急吩咐:“加速,追上他们!”
已经无暇去想裴羁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只是急迫着将跳船的绳索备好绑牢,近了,更近了,已经能看清前面船身上五彩绘制的龙头,客舱的房门紧紧关闭,她就在里面。“樱娘,我来了!”忍不住高叫一声,按剑奔向船头,全神贯注。
声音夹在风浪声中,只一下便消失无踪,后船一要时赶上前船,开阔的水面上鸥鹭倏地飞起,又倏地在船尾落下,前船不紧不慢,调转航向朝岸边驶去,窦晏平看见船头绯衣玄履,迎风独立的男子。裴羁。
神色淡然,目光隔着水天,平静地望着他。窦晏平一要时气血翻涌,无数过往飞快地闪过,他视他如父如兄,将最心爱的人托付给他照顾,他竟如此欺骗他,如此欺辱她!恨到极点,刷一下拔剑:“裴羁,放了樱娘,我饶你不死!”剑刃映着日光,倏然闪烁的冷光,裴羁淡淡看着。
到底年轻,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裴羁!”窦曼平又喊了一声,目光迅速一掠,看清楚了对面船上的情形。只有裴羁一个人在桅杆下站着,四下里再看不见第二个人,那些侍从都哪里去了?心里陡然生出警惕,急急吩咐:“备箭!”
先前他想过用箭,但又顾虑会伤到她,况且对面船上还有船夫,一旦交手,只怕会伤及无辜。然而现在,对面的情形太诡异,让他隐约觉得,他正在走进一个巨大的陷阱。“哎,小将军这就对了!”李春一拍大腿,“这个距离用箭最好!咱们先下手为强,一到射程立刻放箭,杀杀他们的锐气。”水送行舟,眨眼已到射程,弓手已经预备,李春在边上催促,窦晏平盯着对面客舱,迟迟不能决断。那客舱是木质,看起来并不很厚,箭矢无眼,万一伤到她怎么办?却在这时,看见对面船上裴羁抬手,淡淡道:“放。”
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突然冒出几个侍卫,还有客舱顶上,甚至是客船桅杆上,张弓搭箭,向这边激射而来,“小心!”李春叫了一声,合身将窦晏平扑倒在地,“隐蔽!反击!”已经来不及了,箭如飞蝗,要时间来到近前,窦晏平听见闷叫声、痛呼声,听见有人重重摔倒的动静,目眦欲裂。客船上。
裴羁安静地站着,看见李春拉着窦晏平扑倒在地躲过箭雨,看见窦约手腕上中了一箭,握不住刀,当一声落地,看见那些侍从一个两个,被飞箭射中手腕或者肩膀,飞跑着四下躲避。先发制人,两军对阵最要紧的便是不能犹豫,他早料到窦晏平会犹豫。他怕伤到苏樱,或者连那些船夫都怕被连累,心肠太软的人,注定是要受欺的。
船舱内。
苏樱心跳快到了极点,极想出门看看,又死死压下冲动。
是在交手了。她这时候出去只会添乱,不如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后船上。
第一波箭雨暂时停住,窦晏平咬牙起身,反手取下背上长弓:“裴羁!”
拉弓搭箭,找准对面的裴羁,狠狠一箭射出。
裴羁向边上一让,隐在客舱巨大的阴影里。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箭不是射他的头,亦不是射心脏,而是向着他手肩的位置。窦晏平心肠太软,心肠太软的人,注定不能成事。抬手:“放。”后船上。
弓手飞快地挽弓取箭,窦晏平四下一望,方才那阵箭雨中有十来个
人受伤,伤的都是右手右臂,裴羁显然不准备要他们的性命,但伤在此处也无法厮杀,窦晏平咬牙下令:“受伤的回舱疗伤!”还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但也足够了。“放箭,避开客...."
“舱”字还未出口,对面第二波箭雨已经到了,众人虽然比上次有了防备,但对面显然都是精于骑射的高手,依旧有几个躲避不开,被射中手臂,窦晏平挥剑磕飞几支羽箭,高喝一声:“隐蔽!”裴羁手下只有十几个侍从,寻常行路并不会带太多兵刃,这两阵箭雨过后,他们不会剩下多少箭矢,到那时候,就是他出手之时。客船上。
裴羁转身:“靠岸。”
只有十几个侍从,每人亦只是背着一袋箭,两阵箭雨之后,箭矢已经见底。他目力极佳,方才已将对面的情形看得明白,受伤的十几个人已经到客舱躲避,眼下窦晏平能用的,还有二十五六个牙兵和侍从,人数依旧占据优势况且那些牙兵都是上阵杀敌的老兵,侍从们擅长的则是防护警戒,一旦近身肉搏,他胜算太低。
船夫得了命令,奋力摇桨,客船逆着水势,推波破浪向岸边行去,客舱里突然吵闹,裴羁回头,听见苏樱的声音:“放我出去!”舱内。
侍从紧紧挡着门,苦苦哀求:“请娘子留在舱中休息吧,郎君下的是死命令,某不能让娘子出去。”苏樱抓起案上的茶壶砸过去:“让开!”
侍从闪开,茶壶砸在墙上,淋淋漓漓一地都是碎瓷片和水,阿周急得扑上来抱住:“小娘子,出去不得啊,外面打起来了,太危险了。”苏樱依旧在嚷,抓到任何能抓到的东西往侍从身上砸,一双眼紧紧盯着窗外。客船现在是往岸边去了,方才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是裴羁这边占上风,因为这边船上一直不曾有受伤呼救的响动,窦晏平只怕是着了他的道。
裴羁心狠手辣,窦晏平正直纯良,阴谋诡计这一套,必定不如他得心应手。眼下船已经向岸边停靠,窗外的水已经不很深了,这个时机正好,跳下去,她应该能游到窦晏平的船上,窦晏平也不至于再束手束脚,处处顾虑着她的安危。“小娘子小心!”阿周还在劝,“地上都是瓷片,别扎到了。
苏樱深吸一口气,停住了手:“周姨,你去收拾一下。”
阿周定定神,看她眼下已经安静了,果然去拿畚箕打扫,侍从头脸上都被泼了茶水,湿淋淋的抹了一把,苏樱扔过去一块布巾:“擦擦吧,我也知道不怪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侍从不敢不擦,接过来往脸上一抹,苏樱趁着空隙跳上书案,猛一下推开窗,探头出去。
闻到带着淡淡腥味的河水,看见船舷上被惊起的白鹭,苏樱扒着狭窄的窗框努力向外,腰间突然一紧,有人抓住了她:“下来。”裴羁。苏樱没说话,挣扎着只管往外爬,他箍住她的腰狠狠拉回来:“苏樱!
苏樱跌进他怀里,他打横抱住她,愠怒中压低长眉,从书案上一跃而下。
便不能有一时一刻,顺着他么。大步流星抱着人往舱门处走,她在挣扎,又踢又打,狠狠咬着牙,裴羁伸手,向她脑后一按。砰。船身在此时重重一震,窦晏平的船追上来了。
船头正撞上船尾,距离拉到最近,窦晏平也不用绳索,飞身跃过:“裴羁,出来!”
身后李春几个跟着跃了过来,甲板上裴羁的侍从拔刀来迎,窦晏平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每一个他都认得,如今却成了厮杀的敌手,咬牙拔剑:“叫裴羁出来!”舱门打开,裴羁抱着苏樱快步走出。阿周紧紧跟着身后,红着眼睛质问:“你把小娘子怎么了?”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裴羁在苏樱脑后按了一下,苏樱便昏了过去,此时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吓得她手脚都软了:“你怎么能出手伤她?”“只是暂时昏迷,不会伤身。”裴羁道。
五陵子弟即便不走习武的路子,也会自幼习练弓马,这是他从教武的师父处学得,找准穴位用对力气,可让人昏迷一刻钟左右,不会伤身。如今两边交手,刀剑无眼,若是由着她的性子横冲直撞,万一受伤,百身莫赎。抬眼,船尾处白衣一晃,窦晏平跳了下来,侍从们挥刀迎上,另一边船夫飞跑着往船舷边抬梯子,船还在往岸边行驶,距离近岸,还有两三丈的距离。裴羁抱着苏樱,快步向船舷边走去:“放梯子。”
“站住!”窦晏平已经看见了,挥剑击退两个纠缠的侍从,一跃追过来,“放下樱娘,我饶你不死!”裴羁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身后风声和着剑刃破空的声响,窦晏平飞身扑来:“放下樱娘!”
当!兵刃相交,一名侍卫斜刺里冲过来,挥刀挡住窦晏平,裴羁头也不回,来到船舷近前。
“站住!”窦晏平一剑刺在侍从右肩,侍从手中环首刀落地,趔趄着退开,剑尖上滴着血,窦晏平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裴羁,放下她!”裴羁踏上长梯。身后剑声破风,一要时来到近前,手中抱着苏樱,并不能分身来挡,裴羁压眉,在最后一刻微微蜷起肩膀,牢牢护住怀中人。后心上陡然锐疼,窦晏平刺中了他。他倒并不是一味心慈手软,竟然也刺得出这一剑。
剑刃入肉,怪异的柔软触感,窦曼平看见迅速晕染的血色,看见裴羁丝毫不曾躲避,只是护着怀里的苏樱,他脚步不曾停,依旧向长梯走去,让他此时万般愤懑不平无处发泄,长啸一声,骤然收剑。“裴羁!”却在这时,听见远处几声长叫:“郎君!郎君!”
窦晏平抬眼,岸上烟尘卷到半边天空,无数人马正往跟前狂奔,最前面的是张用和吴藏,飞一样奔近了,不等到跟前就飞身跃起,借着冲刺之势扑向客船:“郎君,援兵已到!无数马蹄声、脚步声,震得水面都跟着颤动,窦晏平提着滴血的长剑,望向岸上衣甲鲜明、队列整齐的人马,不是侍从,是士兵。闻名天下,骁勇善战的魏博兵,裴羁的援军。他竟不知不觉,招来这么多援兵,他终归还是疏忽了,功亏一篑。
“晏平,你还是心肠太软。”长梯上裴羁回头,怀中犹自紧紧抱着苏樱,淡淡说道。
方才那一剑,他早料到他不会刺下去。
窦晏平热血上涌,咬着牙提剑再上,张用、吴藏一齐抢出,牢牢护在裴羁面前,身后李春几个冲过来,拔刀又将窦晏平护住,裴羁抱着苏樱,转身向船上走去。船停得仓促,此时距离岸边还有数丈的距离,援军已至,他胜券在握,便不必涉水过去。
怀中突然一动,裴羁低眼,对上苏樱雾蒙蒙的眸子。
她看着他,神色平静,眉眼微弯:“哥哥。
砰一声,心脏重重跳动,无数压抑的情愫都随着这一声点燃,裴羁喑哑着,抚上她的脸:“念念。”“放我下来,”她低低的声,喑哑的嗓,“我自己走。”
岸上烟尘滚滚,魏博士兵迅速逼近,甲板上窦晏平被团团围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裴羁轻轻放下苏樱。将她凌乱的头发掖到耳后:“念念,我会娶...."
她突然推开他,纵身一跃,跳进水中。
“念念!”裴羁长叫一声,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