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此时,周谦和裴乾的身边已经聚了许多举子,忍不住将周谦这首水调歌头的上阙念了出来。
霎时间。
全场色变,哗然一片。
裴乾更是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可笑。
深秋已至,一阵凉风吹过,裴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
今日自己不仅输了比试,还再次成就了周谦,为周谦正名了。
深深的恐惧和后悔,席卷了他的内心。
周围的声音也变得逐渐不可闻……
他双眼无神,喃喃道,“我输了……”
“……”
“又是一首新的词牌名,而且这首词仅看上阙……”
“肃静!”
“闭嘴!”
当场中再次传来喧闹和惊呼的时候,没想到坐在首位的武忠开和恭王两人居然同时面色严肃,朝着出声的方向大声断喝!
举子们顿时收了声,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邱千忍不住长身而起朝着周谦所在的地方快步走去,身后武忠开和恭王也快步跟上。
司马钧神色激动,也冲了过去。
几人挤在了周谦面前的那张桌案跟前,其他的举子们识相地退开,让三人占据了视野最清晰的位置。
“这……”
武忠开眼中目光闪烁,随着周谦的落笔,将这首词的下阙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霎那间,所有人都傻眼了,陷入了失神之中。
武忠开双眼有些失神,喃喃地念着这首词的最后两句话。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了。”
良久,武忠开眼中闪过一抹恍然,看着周谦的双眼中满是欣赏,“构思奇拔,畦径独辟。”
“也只有周解元此等性格豪放,气魄不凡之人才能写出这等绝世诗篇。”
“无论身处天涯何地,只要共同在一片天空下仰望一个月亮,相思便可连接,可抵千里万里。”
“好啊!”
武忠开由衷地赞叹道,“此词,堪称中秋诗千古不现!”
“当为历代鹿鸣诗魁首!”
“被万世称颂!”
“我没有异议。”
恭王捋着胡子笑着说道,当他转头看见探头探脑的司马钧的时候,不由瞪了后者一眼。
心中暗暗叹气。
明明周谦胸有丘壑,诗才如此奇绝,怎么司马钧这不争气的玩意就知道跟周谦学什么格物呢?
那格物再好,不终归是奇淫技巧?
最多也就是入工部为官。
可诗词写得好,策论写的妙,以后那是可以出阁拜相的。
哎……
恭王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司马钧的命吧。
不过也好,这样司马钧也能少经历一些勾心斗角,此生也能过得快活一些。
见自己父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三变,司马钧丈二摸不着头脑。
但往日的经验还是让他在此时远离了恭王。
嗯,有杀气,要挨打。
“此词……”
邱千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分敬佩,缓缓抬头望天,幽幽道。
“真可如周解元那首诗中写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我原以为这首诗很狂。”
“没想到,这首诗很中肯。”
“我也认为,这首词可当鹿鸣诗之魁首!”
三人声音落下。
那群举子,不管是对周谦不服气的,还是针对过他的,还是毫无关系的,此时也忍不住由衷低下了头,服了气。
低声由衷赞叹道。
“此词之后,再无中秋。”
“不知道多少擅长写中秋的大家梦碎此词,成为他们心中的梦魇,终生不敢提笔再写中秋啊。”
“这条路,已经被周解元写绝了……”
裴乾就站在周谦的对面,这些话每一句都让他脸上的苍白更甚一分。
直到司马钧推了他一把。
他才惶恐地抬起头。
只见司马钧对他不屑地笑了笑,问道,“怎么样?认输吗?服气吗?”
“……”
裴乾脸色难看。
拳头握了又松,最终那文人的傲骨崩溃瓦解,他低下了头朝着周谦低声道。
“周解元,我输了,心服口服。”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名字也会伴着周谦的名字被天下人所知晓。
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与他设想不同的是。
他成了那个故事中被粉碎了阴谋诡计,成了周谦成名之路的踏板,成了那个有眼无珠之人,那个笑话。
听见裴乾的认输,周谦却是撇了撇嘴。
淡淡道,“我以为你给我憋了个大的,没想到你给我拉了个大的。”
“可惜了,大炮打蚊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回到座位上抓起了一把瓜子,接着磕了起来。
听见周谦这句话,裴乾只觉得耳中传来嗡鸣,如同天旋地转一般,他踉跄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可惜了,大炮打蚊子。’
这句话在他脑中不断的响起。
裴乾脸色苍白如纸。
周谦是在看不起他和其他几个举子吗?
是在说他们写的诗词压根就没有与他诗词比试的资格吗?
是在说他们写的那些诗词在他眼中都是那黄白恶心之物吗?
裴乾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当场。
“诶,裴举人晕倒了!”
“有人晕倒了。”
“哦。”
“晕倒了就找人抬下去找个郎中,喊什么喊?别耽误我去给周解元敬酒。”
就连之前和裴乾一起对付裴乾的那些举子们此时都躲得远远的。
“……”
没有人管裴乾的死活,现在他们的焦点都是周谦。
与恭王、郡守、主考官和县令交好,又是解元,诗才无双,若是跟周谦攀上了关系。
以后进入仕途还不是好处多多?
但面对这些人的敬酒,倒不是周谦故作清高看不起他们,他是真的觉得聒噪,觉得烦。
便跟敬酒的举子们一起喝了一杯。
接着撂下酒杯就要开溜。
可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周解元,怎么老头子一来你就要走?”
“能否赏脸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