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伐百胸膛剧烈起伏起来,看着眼前小心翼翼如同做错事了一般的差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小虎啊。”
“啊,楚大人?”
楚伐百无奈道,“以后传话的时候,详略要得当,也不必非要模仿的那么像。”
“明白了吗?”
“奥,知道了。”
“带路吧!”
……
“哟!”
“武大人!”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楚伐百在转角之后拍了拍麻木的脸,再出现在武忠开面前的时候,表情自然且熨帖。
“走,下官做东,请您尝尝我们邛府的烤鸭!”
对待武忠开,楚伐百的态度和对待恭王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和对待长公主时都有些区别。
毕竟恭王只是个闲散王爷。
长公主也只是身份高贵,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是个朝廷编外人员。
但武忠开可不一样。
首先,邛府乃是寒山郡下辖,从职位上来讲,他是武忠开的直系下属。
且武忠开的亲大哥武义开,乃是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深得帝心。
这两人,即便他有周家作为靠山,也轻易得罪不得。
至少不能太扎眼。
“哼!”
“不必了!”
武忠开不屑的瞥了一眼楚伐百,眼中的看不起不加任何掩饰。
当面背后都是一套。
直接开骂,“听说你给周家当狗了?”
“这……”
楚伐百眼角一跳,身为府尹,还是没习惯有人这么骂他。
“行,你爱给谁当给谁当,本官管不着。”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讨好周家,抓了周谦。”
啪——
武忠开直接将周谦写的那首诗和策论拍在了楚伐百的面前,指着考卷怒喝道。
“自己看看!”
“看看他这首诗,看看他写的这个治水策论。”
“这里头的内容,就连主考官,水部郎中邱千都自愧不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
楚伐百心说我还没看呢,我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面对这么强势的上官,楚伐百心中有些委屈。
“算了!”
不等楚伐百措辞答复,武忠开直接一摆手,不屑道,“给你看你也看不懂,你能知道个求的意义。”
“老子直接告诉你!”
“有了周谦这个治水策论,我寒山郡黄河两岸,河间府上下各府、县每年能少死至少五万人!”
武忠开张开巴掌,恨不得印在楚伐百脸上。
唾沫星子乱飞,“你知道这五万人意味着什么吗?”
“老子的寒山郡才一共三百多万人。”
“这样的人才,你说他是科举舞弊?”
“老子允许你舞弊,你倒是写出跟他一样的策论来啊!”
“这是作弊能写出来的吗?”
被武忠开劈头盖脸骂的狗血淋头,楚伐百缩着脑袋,一直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倒不是他受不得气。
只是武忠开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自己下属还在呢。
面子里子都没了!
“放人!”
还不等楚伐百从痛苦的情绪中调整过来。
武忠开直接大手一挥。
“现在就放人!”
“这人才,老子要了!”
楚伐百立刻反应了过来,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武忠开,咬着牙道。
“不行!”
“这人,下官不能放。”
“为何?”
武忠开眯起了眼睛。
楚伐百硬着头皮说道,“周谦罪涉科举舞弊,乃是重罪,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已经得罪了恭王和长公主,楚伐百即便害怕,也绝对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若是在这里服了软,那之前的得罪可就白得罪了。
“你有证据吗?”
“拿出来本官看看。”
“……暂时还没有。”楚伐百低声道。
“呵。”
武忠开冷笑一声。
“是暂时还没有屈打成招?等屈打成招之后才会将证据给本官?”
“武大人误会了。”
楚伐百嘴角咧了咧,“下官如何能做出屈打成招的下作事?”
武忠开上下打量了楚伐百一眼,不屑道,“本官看你就是下作之人,还真做的出来。”
顿了顿。
武忠开接着说道,“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你也知道我大哥乃是镇国大将军。”
“比起周家如何?”
楚伐百心中苦涩,“不逞多让。”
武忠开冷笑一声,“那你怕周家,不怕我武家?”
“……”
楚伐百再次沉默了。
他已经上了周家的船,难道现在还能半途下船?
那岂不是掉进了水里?
“放人。”
见楚伐百沉默了,武忠开接着怒吼一声。
“——放不了!”
武忠开步步相逼,楚伐百也急了,反正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得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直接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武忠开,斩钉截铁道,“周谦罪涉科举舞弊。”
“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没舞弊之前,谁来了……下官都不放人!”
“……”
见楚伐百如此强势,武忠开一愣。
沉着脸最后问道,“你铁了心了?真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撕破了脸,楚伐百也没必要再哈着武忠开了。
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那也得先见到棺材再说吧?”
“是不是,武大人?”
“好!”
武忠开深深看了楚伐百良久,才站起身来喊出了一个好字。
眼神阴冷看着楚伐百。
“本官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到时候再求我,可就没用了。”
楚伐百淡淡一拱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武忠开眼神冰冷,朝着楚伐百竖起大拇指,“楚伐百,你有种!我们走!”
“……”
武忠开走后,楚伐百望着几人消失的月亮门,表情虽然平静,但心中的慌乱却愈发的明显了起来。
恭王,长公主。
现在又是一郡郡守。
周谦这个乡野小子,到底还有什么背景?
他头一次,对自己接下这个活产生了怀疑和后悔的情绪……
……
武忠开离开府衙,脸上的嚣张跋扈转而变成了沉重之色。
也没回寒山郡郡守府,直接去驿站住了下来。
不带耽搁地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疏,附上周谦的诗和策论,一道交由驿站信使。
而另一边,司马如雪也刚刚写好一封言辞同样恳切的奏疏,附上周谦的‘大炮落点精准计算’和‘红夷大炮’,郑重地交给了信使。
一匹马,驮着头插羽毛的信使在官道上飞速疾驰。
信使怀中,有着三封求援信。
两封求周谦活,一封求周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