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赫然便是那一日在临州城中的酒楼中大出狂言的酒客,是气得萧遥怒发冲冠的说书人,更是举报检索进而让临州刺史画出萧遥三人画像的魏平安。
“放开他!”
看清来人之后,刺史摆摆手。
“是!”
几名狠狠按住魏平安的侍卫顿时松了手,魏平安像一只逃离鹰爪的小鸡一般立时重新变得振奋起来。
“大人果然还记得小人!”此时的魏平安咧嘴一笑,“正是小人。”
“你来干什么?”刺史疑惑道。
“回禀大人,小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知大人!”
“为何不通报下人进府?”
“报过了,他们不让小人进去……”魏平安一脸委屈着。
“哦?”
刺史抬眼环视一圈,周边的从人侍卫都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大人,小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大人多时,小人真的有特别紧急的事情!”魏平安接着说道。
“哦?”刺史戏谑着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从大人进城的时候便开始等候了!”魏平安说道。
“哦?”刺史圆睁着自己的双眼。
啊——
突然,漫天酒意上头,刺史狠狠打了个哈欠。
“罢了罢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吧刺史便起身将要进门而去。
“大人!”
“大人……”
“大人。”
魏平安连声呼唤,刺史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大人,我有杀害官差之人的最新情报!”
眼看着刺史的脚即将踏入府门,魏平安像是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冲着刺史的背影大喊一声。
“什么?”
刺史心中一惊,顿住脚步。
“杀害官差是五冠山上的盗匪所为,今日本刺史已经带着军队荡平了山寨……你在这里休要胡说!”
刺史很快便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冷冰冰的说道。
“果然如此……”魏平安暗自想道。
“大人!”
魏平安反应极快,立时再次大喊一声,“五冠山上的盗匪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剿灭,但仍然有三人潜逃在外,小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噶蹦蹦——
刺史恨得牙根痒痒。
带兵出城以来 ,一路车马劳顿,终于在此时能够回府好好度过一个美妙的长夜……一个美人在侧,香烟缭绕的长夜……偏偏这个魏平安如此没有眼色,偏偏此时非要来打搅自己……
“大人!”
魏平安接着喊道:“大人若是听了我的话,定能将那脱逃而去的散热缉捕归案,届时盗匪全灭,境内太平,大人亦是大功一件啊!”
望着刺史愣在原地不再有所动作的背影,魏平安尽力呼喝着。
终于,刺史缓缓转过半个身子,“跟我来吧!”
刺史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魏平安做出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是……”
魏平安满心欢喜的笑着答应着。
噔噔噔——
随后魏平安嬉笑着欢快着朝着刺史跑去。
……
另一边,定州城下,南军大营之中。
一望无际的营帐隐藏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像是隐藏在云彩之后的星点一般。其中火光烁烁,打在巡营值守的兵士的铠甲上闪烁着熠熠寒光。
其中,在整个军营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座规模赫然的大帐,其余营帐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这座大帐徐徐展开,毫无疑问,这便是王勇的帅帐。
而此时王勇的帅帐之中,却一点儿也没有沉睡时响起的鼾声,此时的王勇果然还在闪烁着自己一双明晃晃的眸子,
此时令王勇牵肠挂肚的已然不是近在咫尺的定州城,也不是远在百千里之外的北军主力大军……
此时令王勇惶恐不已,惴惴不安难以入睡的,是王勇的后背远处,是南国的腹心地带,是萧氏江山的中心城池——建康。
建康城中几天前因为何正的一腔热血与萧雅言的雷霆震怒兴起了一场小规模的血雨腥风,将树大根深的王氏一党狠狠的敲打了一番……
虽然那次朝中的激变并没有涉及到像王旋王侃这样真正的王氏子弟,但确实是结结实实的敲打到了王氏一党,一时间,朝野上下,官僚噤若寒蝉,一时间风气为之一振……
这样看来,上次萧雅言与何正打击王党的行为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但弄巧成拙的是,此时的王勇正是惶恐不安的时候,正是心里有鬼的时候……
有道是“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可王勇不仅做了亏心事,而且做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亏心事,恶劣到萧雅可以将王勇满门抄斩……
本就惴惴不安的王勇如今听到了萧雅言正在朝中对着王党开刀,此时的王勇如何还能睡得着觉……
王勇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思索着。
“如今圣上开始慢慢剪除伯父许多年来扶植起来的羽翼了么……”
“那么下一步将是什么……”
“待到将伯父多年培养起来的党羽一网打尽之后,圣上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嘶——
暗夜之中的王勇不住的思索着,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后怕,王勇不由自主的想到萧雅言手里那一支举南国全国之力组建起来的精锐军队……
那驻扎在京城中的神武禁军……
这支军队早在萧雅言做大将军的时候便跟着萧雅言,一路以来南征北战,是真正血与火之间磨练出来的精锐军队,与北国在帝国的北境展开过无数次的厮杀……
嘶——
想想余光磊统领着的这支神武禁军,王勇便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按照萧雅言的脾气,他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让余光磊带着大军来讨伐我……到时候,到时候我该怎么抵挡……”
“那可是神武禁军啊……”
王勇继续想着。
想想几个月前,苏定边仅仅带着四万禁军入驻定州城,竟然就能逼得近二十万北军动弹不得……
虽然那一战与王平分兵城外,北军投鼠忌器也有关系,但毕竟禁军的战斗力是摆在那里的……
“如果余光磊真的带着禁军来了,怎么办啊……”
“到时候朝廷的大军浩浩荡荡杀过来,高举着讨伐叛逆的旗帜……到时候就糟糕了啊!”
王勇想着想着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明明是睡在温暖的帐篷里,明明感受不到彻夜呼啸着的寒风,但王勇的骨骼肌肤却像是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之中,让王勇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王勇呢喃着。
……
与此同时,与王勇一样愁眉不展着彻夜无法安睡的,还有定州城头的铁建业。
呼呼呼——
夜已极深,又值深冬,冲天的寒意带着凛冽的寒风四处横击纵打,势必要搅得人间不得安宁。
此时高处的寒风更是彻骨,高耸着的定州城的城头之上,冬风不住的刮抚着,各个城垛间的兵士都蹲下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子藏在厚实的砖墙之后。
但东城城头上的兵士却身姿笔直的站定在各自的位置上,咬牙忍受着深夜寒风的吹拂。
这并不是东城城头上的兵士素质更强,军威更盛,而是此时的铁建业就在东城的城墙之上……
此时的铁建业靠坐在城头高处的一处椅子上,正眯着眼睛望向漆黑一片的暗夜。
但也不完全是漆黑一片的暗夜,面前的夜色之中,闪烁着点点火把的明亮,铁建业知道,那是一整片南军的大营。
铁建业神色忧郁着。
陈珂的第三条锦囊计策已经实施,但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效果,这令铁建业忧心忡忡。
诚如今天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王勇所考虑的那样,现在的铁建业确实是没了主意,如果王勇看了陈珂的信件还不退兵,甚至于继续攻城……
这样的话,定州必然陷落。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只能与这定州城共存亡了……”铁建业哀叹着想道。
可此时铁建业身边站的笔直的兵士却只想着自己的主将究竟什么时候才肯下去休息……好让自己也稍稍放松,稍稍找个地方躲避一下这凛冽如钢刀一般的寒风……
寒夜漫长,寒夜中,人各有思量。
……
另一边,临州城中,此时的刺史已经带着魏平安坐定在议事大厅之中。
前半夜饮酒的刺史此时强忍着精神坐在上座之上,只见刺史强打起精神用右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但神色之间的疲惫与慵懒却还是表现得一览无遗。
与之相对应的,魏平安抱手站定在厅堂之中。刺史已是寒冬时节的深夜时分,魏平安却表现的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睡意萦绕的感觉。
哗哗哗——
昏黄的烛火奋发向上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为这会客大厅送来一丝丝暗淡的光采,昏昏烛火的映照之下,刺史与魏平安民神色各自不同着。
“说吧……”刺史语态慵懒着。
“是……”魏平安暗自搓磨着的自己的左右手。
“大人天威,今日一战荡平五冠山上的盗匪,真是神威盖世啊!”魏平安嬉笑着。
听到魏平安这一番说辞,刺史眉头不耐烦的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