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自己带兵北上已经成了必然,只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么下一个问题便摆到了陈珂的面前,那就是接下来这一战应该怎么打,打哪里,什么时候打!
至于什么时候打,那自然是越早越好,因为毕竟此时柔然人正占据着北国的大好河山作威作福。
那么怎么打,打哪里就成了此时最困扰陈珂的问题。
按照用兵理论,陈珂这一支军队必定要穿插得最深,必定要将口子扎得最紧,这样一来,全歼柔然人便成了可能……
陈珂望着地图思索着。
陈珂开始暗自盘算着北国西北境内的诸多城池。
“凤翔……就在长安以西一百里,进攻这里可以与大将军前后夹击柔然人,到那时,柔然人必然溃不成军……然而,这样的话却并一定不能完全消灭柔然人……”
“陕州……长安以西三百里,黄河分支从这里经过……进攻此处应该容易得手,但是仅仅扼守住黄河一条分支堵得住柔然人吗?这是一个问题……”
“秦州……地处长安西南,大概八百里,此地偏远,无益!”陈珂终于将一座城池完全排除在外。
“金城……”
终于,陈珂得目光落在了一座极其偏远的城池上面。
“金城……长安西北一千多里,堪称是路途迢迢……但此地两面群山环伺,黄河又在中间穿过,地势狭长,是连接凉州与关中的金钥匙!”
陈珂望着地图上金城的位置,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
“若是能将此地占据,那才算是紧紧扎住了柔然人逃跑的路线啊!”陈珂慨叹着。
但马上,另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陈珂的面前!
金城太远了!
金城距离定州足足有一千五百多里,陈珂若是带着大军北上,足足要走近一个月才能走到!
兵贵神速!
就算陈珂拼了命的往前赶,起码也得二十天……
这样的速度是陈珂所不能接受的,也是北军所不能接受的,更是关中平原中受苦受难的百姓所不能接受的!
陈珂不得已搁置了这个极其精妙的战略计划,陈珂开始继续思索着,陈珂在陕州与凤翔之间艰难抉择……
“凤翔达不成合围的效果,柔然人一定会跑!”
“陕州地形不好,也不敢保证能堵死柔然人!”
一时间,陈珂似乎没有了选择,陈珂愁眉苦脸着。
“若是从战略决胜的角度来看,那金城实在是无二之选,可惜啊可惜啊,金城实在是太远了……”
陈珂仿佛终于没了办法,只能继续苦苦思索着。
光阴寸寸流逝,日头继续运行着。
与定州城中的陈珂一同愁眉苦脸着的,还有与陈珂隔河相望的王勇。
此时的王勇正背着手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发出叹息。
昨晚京都建康传来消息,王业已是危在旦夕!
这让王勇本就风声鹤唳的心境再遭重击,王勇只感觉到自己竟然像雨中的浮萍一般摇摇欲坠……
而更令王勇心中恐惧的是,萧雅言任命原来的吏部二把手全权接替了老王业的事……
而此人,并不是王业一手提拔上来的,也就是说此人并不是死心塌的作为王家的朋党……
萧雅言如此布置,无疑刺激着本就惶惶有鬼的王勇的心。
啪啪啪——
王勇神情苦闷,皱着眉头来回奔走着,不住拍击着自己的手掌。
“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建康城中。
王业府上。
实际上王业的身体情势早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方才快马传报王勇王业的身子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此时老王业便已经完全像一个尚能呼吸的朽木一般……
王业半睁着自己的眼睛,却丝毫没有神色,一如死者。
但王业又没有完全死去,老王业近乎枯木一般的胸膛之上还是有着无比轻微的起伏波动……
宫中萧雅言下了严令,不惜一切代价挽留老王业的生命。
于是一应名医整日出入王府,调试最为名贵的药材,每日用药力维持着老王业的魂魄不去幽冥地府……
此时老王业身边的医官终于缓缓将被子拉了上去。
起身的医官身神色十分凝重,在抓着老王树枝一般的手臂近一刻钟之后终于缓缓起身。
唉——
医官路过管家身边时轻叹一声。
管家赶忙追了出来,终于在卧房之外抓住了医官的袖子。
“老爷如何了……”
管家凝噎着。
望着管家通红的双目,医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也不敢直视管家的眼睛。
唉——
终于,医官再叹一声。
“大人,您就直说吧,我们全府上下承受的住!”医官诚恳道:“万一……也好让我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说着说着管家竟然不住凝噎,两行热泪便顺着早已被泪水冲刷的干巴巴的脸颊流了下来……
唉——
医官再叹一声,终于开了金口,“皇上不让王大人驾鹤归去,实际上是强留王尚书在人间受苦啊!”
“什么……”
“唉!”医官接着说道:“老尚书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只有最后一口气吊着一魂,然而七魂六魄其余早已四散无影无踪了!”
说罢医官沉重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随即垂头丧气着朝着院门而去。
只留下一脸惊惧的管家呆如木鸡,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人!”
“一生为国,一心为国!”
“天呐……”
……
老王业一病不起,逐渐日薄西山,但这件事对整个南国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老王业病倒之后,朝中许多由王业主持的工作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但朝堂之外的百姓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士农工商各行其是,南国的街间巷里依旧繁华热闹……
只有少数建康城中的有识之士惊叹于老王业为国奉献的热血,并自发的为老王业祈福默念……
南国朝堂之上,萧雅言启用了之前排在王业手下的吏部二把手——何正!
这个任命是意味深长的。
因为南国朝野上下,遍布着王家的门生故吏,王家自成一派牢牢把控着整个朝廷运转。
但也有少数人不在王家的荫蔽之下,自然也就不属于王业一党……这其中包括余光磊,死去的苏定边,以及何正!
何正是太安年间的黄州刺史,萧雅言上位之后的永宁年间,何正由于政绩突出从而被萧雅言留意到。
永宁六年,何正被萧雅言召到宫城问话,其间,何正温文尔雅,谈吐有度,对于治国驭民颇有一番见解。
萧雅言大喜,擢升何正为吏部员外郎,这是仅次于王业的二品大员……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何正在任上有意与王业一党保持距离,朝野上下都知道何正不是王业一派的人……
如今王业倒下了,萧雅言没有在王业一党中选择继任者,而是选择了何正,这是意味深长的……
这个任命也在之前的朝会中掀起过一番风雨。
然而雄才大略的萧雅言岂会理会这些,在一片议论声中,萧雅言力扶何正上位,何正成了王业之后新的百官之首!
早在王业当政之时,何正便对王业一派霸占朝野非常不满,但苦于没有门路,再加上王业也确实是才能出众……何正只能忍气吞声,任由王党遮天蔽日,作威作福……
何正也想不到,从永宁六年自己被萧雅言任命京官,到如今永宁十四年年底王业暴病,自己这一忍就是八年多……
但此时的何正心中并无抱怨,何正终于熬到了现在,何正势必要在此时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扫朝野之前的乌烟瘴气,一改之前的一言堂局面……
何正要将尸位素餐的国家蛀虫统统赶下台去!
此时的何正走在进宫的路上。
何正身长六尺余,身形削瘦,肩头高耸,五官清整,两颧高高凸起,须发飘然。
象征着人臣至尊的紫色官袍与四十七岁朝廷首相的昂扬意气相互影响着,带着一股惊人的气运朝着宫城走去。
宫城深处,此时的萧雅言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批阅着近来的奏章,萧雅言眉头舒展着,萧雅言心情大好。
此时的萧雅言刚刚得知柔然人与北军在关中腹地一场之后柔然人竟然得胜的消息……
这让萧雅言的心情激荡不已。
如此一来,柔然人的入寇关中必然会演变成与北国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彼消我长。
定州一战的惨痛与折戟沉沙的沉重暂时被这好消息所冲散,萧雅言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狂喜,一时间露于形色。
“陛下……”
“何事啊?”萧雅言微笑着抬头。
“何大人来了。”
“宣!”
萧雅言大手一挥,随后便将手下的奏章暂时推到了一边,神情喜悦着等待着何正的到来。
片刻间何正进殿,便要撩起袍子行跪拜之礼。
“免了吧!”萧雅言大手一挥。
“谢陛下!”
何正拱手。
同时,何正注意到萧雅言的神色,“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啊……”
“何事啊?”
萧雅言笑着问道。
“陛下,臣有奏章启奏!”何正声音洪亮。
说着何正便将手中厚厚的奏章显露于萧雅言的目下。
“呈上来吧!”
萧雅言说道。
随后便有宦官下阶取过何正手中的奏章,并将之呈于萧雅言的案几之上。
萧雅言只是低头望了一眼奏章的署名,脸上的笑容便于顷刻间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