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清晨的微光还没能来得及照进王勇的卧房,这个少年便首先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王勇半眯着自己的眼睛,朦朦胧胧间床闱闪烁。
“这是……这是回房了吗……”
王勇努力回忆着昨夜的细节,王勇想起来自己昨夜在城头上忧思狂涌,一时间悲愤不已,口吐鲜血……
突然,王勇感到嗓子一阵干哑,王勇想要咽咽唾沫缓解一下干燥的喉咙。
咕噜——
方一咽下,王勇突觉一种震天撼地的恶心直上自己的头顶,那是一股酝酿了一夜的腥臭味道……
呕——
王勇起身侧腰,探出脑袋不住的干呕着。
“将军!”
门外听见动静的亲卫冲进来,赶忙搀扶着趴在床边摇摇晃晃着的王勇。
啪啪啪——
亲卫小心翼翼的拍打着王勇的后背。
王勇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并要亲卫扶自己起身。
“昨夜我晕倒了吗?”
“嗯。”
“近来常常夜不能寐……唉……”王勇一声长叹。
“将军不必如此操劳,将军忧国忧民,属下都看在眼里,只是将军一定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亲卫双目含情着望着王勇。
王勇听闻此话,顿感无地自容,更无颜面直面亲卫的眼睛。
“你先退下吧……让我独自一人歇歇……”王勇说道。
“是,属下告退!”
说话间亲卫退了出去,王勇再一次缓缓躺平。
此时的王勇已经完全醒了过来,王勇闪烁着自己的目光,王勇沉吟思索着。
“事已至此,束手待毙吗……”王勇呢喃着。
“萧遥既然还活着,此时肯定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建康……”
“一旦萧遥到了建康,一定大肆宣扬定州兵败一事……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呢……”
想着想着王勇不禁愁眉紧锁,而在眉头刚刚皱起的一瞬间,王勇突觉腹中竟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肠胃紧紧纠缠拉扯着……
另一边,定州城外,借宿农家的萧遥三人已经醒来。
昨天一天赶路,傍晚又与猫爷二人交锋,然后又是接着赶路……这样的行程耗尽了三人的体力,三人昨夜依偎在农家的小卧房中,睡的无比香甜。
此时的萧遥三人留给善良的农妇一大笔钱财,随后继续启程……
武陵城中。
哗啦——
王勇突然坐起身来。
“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王勇恶狠狠的想道。
“来人!”
咣当——
木门再一次被推开。
“在!”
“召众将军来!”
“是!”
“另外,给我寻一碗米粥!”
“是!”
随着亲卫再次退下,王勇穿衣挂袍,起身来到桌前。
……
不一会儿功夫,王勇便坐在桌旁唏嘘着喝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而王勇的身边坐着南军的一众大小将领。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整军备战?”
“不错。”王勇说道:“现在北军大军与柔然人在关中对峙,如此一来旷日持久下去北国必定民心沸扬!我断定不日,定州城中的北军将北上关中,届时,就是我们横渡大河,夺回定州的大好时机!”
“将军说的在理!”
“是啊是啊!”
“收回祖宗的失地,是我们的责任啊……”
“没错。”
……
“遵将军命!”
经过将校们一阵短暂的商议,终于在最后确定了王勇的战法。
“大军从现在起枕戈待旦,只待本将军一声令下!”王勇发号施令道。
“是!”
“退下吧!”
“是!”
“只是……”
“嗯?”
“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昨夜身体抱恙,今日如何了?”
“无碍了,本将军能吃能喝,不必担心!”
“是!”
“退下吧……”
随着一众将军终于如退潮一般出了营房,王勇终于仰起手中的小碗,将碗中的米粥一饮而尽……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王勇暗自叹息道。
随着王勇军令既下,刚刚开始放松了没多久的大军又一次紧绷起来,大家都知道刚刚才停下来的战火马上又要被点燃了……
武陵城中开始旌旗漫展,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另一边,遥远的关中,杨建带着手下的骑兵此时正在一处高地休整。
没日没夜的仓皇逃命让这支孤军疲惫无极,兵士们的脸上写满了不满,灰头土脸的将士们已经是在燃烧着自己的最后一分热血。
杨建面色却仍然坚毅,杨建按剑扶腰,观察着周边的地形。
“将军!”
一个尉官走上前来。
“已经探明,我们现在地处鲁桥镇。”
随着杨建转身,身边的亲兵赶忙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
杨建仔细端详着地图。
“将军!”
就在杨建皱着眉头思索着的时候,尉官突然发声。
“嗯?”
“将军,我们这样下去不行啊!”
“什么意思啊?”
“将士们一路奔袭,疲惫至极,粮草也即将耗尽,我们快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尉官神色忧郁着。
杨建抬眼环视一周,果然如尉官所说,身边的兵士无灰头土脸,大家已经丧失了一切心绪,连日的奔波逃命甚至磨灭了大家的求生心思……
几百人的队伍像一支孤魂野鬼一般,令人看了肝肠寸断。
杨建突觉心头一紧,这些大好男儿都是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好兵士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可现在跟着自己出来,打的每一场仗,几乎都是断子绝孙的狠仗恶仗……
杨建心疼啊,杨建心在滴血。
“人无粮,马无草,前途未卜,后有追兵……”尉官说着说着不由得心中崩溃。
尉官扑通一声跪倒,掩面痛哭。
“将军!”
身边环绕着的一众将士望见这一幕,心中悲痛,纷纷起身面向杨建双膝跪倒。
“将军!”
“将军……”
“将军!”
……
将士们一声声哀鸣像一支支利箭一般射入杨建的胸膛,仿佛是在质问杨建为何将自己带入这山穷水尽的地步……
杨建心中大恸,眼泪在眼窝中不住的打转,杨建抬起头来,痛苦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苍天啊!”杨建心中一声大喝,“何以至此,为何如此壮胡虏威势啊!”
按剑扶腰的杨建仰面闭眼,形容枯槁的将士跪倒一圈,如此痛断肝肠的一幕令人看了心碎……
杨建被逼无路,杨建带着自己手下的这一支残兵迫不得已踏上了流亡之路……
可一路以来,所过村镇,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休整与给养……肝胆俱碎的关中百姓四散躲藏,无给养无处落脚的杨建孤军终于在此时濒临崩溃!
仰面痛楚着的杨建突然感到一丝冰凉落在了自己的面颊,杨建睁开眼睛,只见白色的晶点正在一块一块落下来。
唉——
杨建叹息一声。
面对着如今的绝望,杨建终于也没了办法。
“将士们!”
杨建一声大喝,杨建终于要宣布自己的军令。
“我杨建对不起你们,是我将你们带上了这条不归路!”
“将军……”
“大家跟着我杨建未曾享受过什么荣护富贵,如今却要带着你们受尽磨难……我杨建失职!”
“将军……”
“如今走到这山穷水尽的地步,是天不助我反助胡!非我等不尽力!”
“将军……”
杨建每一声呼喝都会有将士们悲情的应和,这一幕看的上天都心碎不已,于是点点坠下的晶点渐渐变成了鹅毛一般的大雪……
“但各位都是北国的军士,应该知道军士的命运所在!”杨建话音一转,再次雄浑豪迈起来,“军士之死,无畏乎战死边野或者老死家中,横竖都是一死,迟早都是一死,何怕之有!”
将士暂时噤声。
杨建接着说道:“而今我们竟然有幸,能够战死在生养我们的这一片故土之上,这是我们的荣幸,是天赐给我们唯一的荣耀!”
“是!”
将士们的热血终于再一次被点燃。
“如今我们的家乡正在被北方的胡人蹂躏,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消灭他们……这不是我们的原因,这不怪我们,怪就怪老天爷竟然偏心北方的柔然人!”
“是!”
“但是诸位,但是诸位!”
唰——
杨建拔剑出鞘,寒光一闪,“但是诸位,我们可以怎么样呢?”
“我们可以死在这里,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战死来告诉柔然人,想要欺负我们,可以,但是做好迎接的死亡的准备了吗!”
“是!”
“而且将士们,我们北国的精兵一定会为我们复仇的!”
“是!”
“而且将士们,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们昨天所作的一切,都会深深印刻在关中大地上,并永远被我们的父老姊妹所铭记!”
“是!”
“所以将士们!”杨建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宝剑,“将士们,随我一起杀敌!”
“是!”
说话间杨建翻身上马,继续高喝着,“将士们,昨日我们未曾同生,今日我们一同赴死!”
“是!”
一支残兵纷纷跨上了自己的战马,各自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这支军队出城前还是一支未曾接受过战争洗礼的戍兵,如今却成了一支进退无路的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