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院子里,厨房中的萧遥与黎叔正在热火朝天的努力着,院子里的苏思平抬头细细幻想着……
院子外阴暗处的几人却是蹲不住了。
“难道我们的身形是被他给发现了?”
“这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凭空消失啊!”
“没道理啊……”
“不可能啊……”
“就算他现在果然身在面前这条巷子里的某一户庭院,也不至于半天时间过去了再不出来了吧!”
“为什么啊……”
一众刺客百思不得其解,愁眉苦脸着。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蹲着!”
噶嘣嘣——
阴暗处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
关中,三山堡。
眼见着天色将晚,徘徊在镇子中央的杨建愁眉苦脸着。
杨建的心里迟迟下不了一个决心……
突然,踱步着的杨建再一次停下脚步,侧目望去。
顺着杨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匹乌黑的骏马正拴在自己的指挥台下。
几天来的粮草供应不足让战马也略显疲态,但骏马就是骏马,到此时仍高高昂起自己的头颅。
但突然,战马好像是闻到了什么特别难闻的味道,极尽所能的垂下自己的头躲避着……
杨建神情复杂的望着自己的战马。
放眼望去,三山堡的其他地方或燃起篝火或架起大锅,烤肉涮肉的香味冲击着杨建的口鼻,却让杨建的内心深处不住的泛着恶心……
“将军……”
杨建的身后传来一句小心翼翼的问候。
“怎么样了?”
杨建没有转身,语气漠然。
“遵照将军的意思,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肉够吃嘛?”杨建追问道。
“基本够了。”
“那就好……”杨建呢喃着。
“将军……”
“嗯?”
“将军的战马已经跟随将军很多年了,且留它一命吧……”
听到将领如此一声,杨建的心头狠狠颤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本来俯首躲避着地面血腥味道的战马竟然倏的抬起头来,紧紧注视着杨建。
面对战马颇有灵性的遥相一望,杨建更是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建的内心深处天人交战着,愁眉紧蹙间两相矛盾着。
“将军……”
“嗯。”
“留它一命,权当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将领缓缓说道。
“留一条后路!”
这五个大字像一根根尖锐而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入杨建的胸膛,令杨建冷汗直流,惊颤不已。
“将令即出,不得违抗!”杨建瞪圆了自己的双眼,“本将军的战马不能例外,就交由你了!”
“什么!”
“快去!”杨建咆哮着。
“是……是,是!”
呼呼呼——
直到将领完全退了下去,杨建瞪圆的双目才有了一丝丝松懈,却又不住的喘着粗气……
而此时的战马依旧遥望着杨建。
将领下了高台便来到战马旁边,随着几句交谈,一下挥手,杨建的战马在最后一声痛苦的嘶鸣之后轰然倒地……
杨建在战马倒地前的最后一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战马最后一声嘶鸣却结结实实的击在了杨建的心头,击得杨建几乎晕厥过去。
是啊,这匹战马已经跟随了自己近十个年头……随着自己出入将军府,上下州县间……无形中,这战马更像是杨建自己的兄弟。
“伙计啊……”杨建内心痛苦,沉闷的哀鸣着。
“别怪我!”
杨建咬牙切齿着。
可作为一军主将,杨建必须这么做,杨建自己也比谁都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杨建自己制定的破釜沉舟之计,杨建自己鼓舞士兵拼死一战,杨建自己却要留下自己的战马……
不管杨建有没有伺机潜逃的想法,这样的做法对于士气的影响是极其重大的……
其中道理,作为领兵多年的将军,杨建岂能不知。
杨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做出了令自己心碎的正确抉择……
杨建神情痛苦着。
与杨建一同愁闷着的,还有云层之后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彩所遮挡,月亮极尽所能的想要探出脑袋窥视人间,可最终却还是无能无力……
月黑风高。
杨建的做法获得了正面的成效,当每一个长安戍兵听说自己的主将亲自杀了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准备跟着自己与柔然人决一死战时,士气大振!
一众长安戍兵大肆啃食着马肉,准备与柔然人殊死一搏。
另一边,三山堡旁边反斜坡上的柔然大营中,柔然人围绕着团团篝火谈笑着。
“猪狗一样的北人,被我们杀的落荒而逃,一路杀来,多爽啊!”
“是啊是啊!”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面前镇子里这一支顽抗着的北人也会崩溃……”
“哈哈哈,到时候我们就去找可汗……”
“没错,而且我们的腰间别着北人的头颅……”
“哈哈哈!”
柔然人喜笑连连。
根据近来的战绩,柔然人也确实有骄傲喜笑的资本。
借着身前团团火光的映照,柔然人并没有发现今夜无月,暗黑一片,就像柔然人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被自己死死监视着的北军竟然会有突围杀出的想法……
出了镇子,周围十几里都是平原,无险可守。
行军作战之人如何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一旦北军的步兵出了小镇,面临着的就只有被柔然人全歼这一个下场……
柔然人心高气傲,浑然不觉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柔然人只想着出了镇子是死路一条,却没想到自己的连日监视已经将面前这支北军逼上了绝路。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一支披坚执锐的军队!
……
另一边,三山堡中,杨建已经披挂完毕,此时正坐在高台之上等待着最后的时机。
杨建拄着自己的长剑端坐着,身姿端正,目光烁烁,神情坚毅,英姿勃发。
放眼望去,四周可见之处不过十步……
十步以内,朦朦胧胧尚有轮廓,十步以外,一片漆黑……
杨建当然知道这样的夜色对于自己,对于大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杨建并不急着发动进攻,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月黑风高,地利已到。
士气高涨,人和已足。
唯其漫漫,只待天时!
镇子中的北军正手握着自己的兵器紧张准备着稍后的搏杀,大家各自感受着饱腹带给自己的满足与快意,同时,各自幻想着马上将要爆发的一场战争……
无人胆怯,无人退缩,所有人都渴望着接下来的一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之后,成败胜负总会有个分晓,就像自己的将军所说的那样。
与其被饿死在这镇子里,或是筋疲力尽时被柔然人全歼,不如出去与柔然人好好厮杀一场……
没怎么上过战场的长安戍兵也与柔然人两番交战,虽然都是被动的防御作战,但也算是有一定战果,柔然人毕竟没有攻破自己的防线……
或许殊死一战,真的有希望杀出生天呢……
杨建冷眼注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拄着手中的长剑,威风凛凛,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定州城中,黎叔的小院子里,萧遥三人早已吃干抹尽,此时的萧遥正与苏思平挤在一张床上……
“对了,我这院子一共只有两个卧房,今晚你俩就一人一个。”
晚饭时候,黎叔突然安排道。
“什么!为什么?”萧遥震惊。
“因为这样可以睡个好觉啊……”
“那你呢?”
“我就在厨房凑合一二。”
萧遥与苏思平对视一眼,随后萧遥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不行!”
黎叔惊讶的望着萧遥。
“今晚我要和平兄一起睡!”萧遥神色坚毅。
黎叔嘴巴动了动,但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黎叔望着苏思平。
苏思平微笑着低头夹菜,眼角笑出了一朵花儿。
“好吧好吧……”
黎叔望着两个年轻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了答案,最后答应了下来。
……
黎叔的小院子一共只有两个小卧房,平时就是黎叔一间,苏思平一间。
如今萧遥来了,黎叔仍然是一人一间屋子,而萧遥心满意足的与苏思平挤在了一张床上……
咯咯咯——
只听得小小的卧房中不断传出来少年人的笑声。
另一边,院子外面的刺客此时情绪已经崩溃,他们已经在这小巷子里蹲守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从日头高照到月上中天……
不食不饮,感受着寒夜时分的凛冽,几人受尽了苦头。
噶嘣嘣——
寂灭的暗夜中咬牙切齿声清晰可闻。
“哼!可恶啊……”
“怎么办?”
“只能继续蹲守,继续等待了,还能怎么办?”
“我觉的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方法……”突然,人群中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什么?”
“我们可以轮流去休息。”
“那万一‘荣华富贵’突然出现了怎么办?”
“他能值这么多钱,一定有其中道理,我们保险起见,稳妥谋划……先分批次在这里蹲守,一旦确定了他的具体位置,我们一起出发,斩下他的头颅!”
“嗯……”
暗夜中传来一阵沉吟思索的声音。
“好吧……”
“我同意。”
终于,片刻的思索之后大家还是拍板通过了这个建议。
“那我们先去休息,你们两个辛苦……”
“好!”
“上心些,兄弟们的荣华富贵的都在你们两个人的眼睛里!”
“放心,去休息吧!”
“嗯嗯……”
随着最后一阵商讨声结束,本来稍显嘈杂的街角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唰唰唰——
几个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凌空飘起,几下破空声后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打起精神来吧,说不定今晚他就会出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