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定州城头上的哨鼓隆隆不绝。
而此时的定州城下,北军已经完成了对定州的合围。
登城一望,四面密密麻麻全是北军的营帐与旗帜。
定州城内提醒人们敌袭将来的大鼓从中午响到了夜半,城墙上的士兵满心惊恐,满城的百姓惶惶难以入眠。
将军们在中军大帐内急得团团打转,苏定边却仍然昏迷不醒,苏思平死死的守候在苏定边的床旁。
望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己顶天立地的父亲如今躺倒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脑门上盖着一条破白布,苏思平顿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突如其来的变故来的太快,一时间苏思平也难以接受。在自己心目中天下无敌的两个人:萧遥下落不明,苏定边昏迷不醒!
而中军营房内一众将军正焦急的打转,此刻苏思平终于再次出来主持大局。
“少将军,北军四面围城,总人数在十余万之众!”
“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
一时间,营房内叽叽喳喳,众位将军各执一词,但都归根于一点:情势危急!
“众位将军,打起精神,城墙上多备弓弩木石,我们做好敌军强攻的准备,而且目前我们也只能这样了!”苏思平说道。
“大将军他……”
“还没醒。”苏思平摇摇头。
“唉……”
“这可如何是好?”
营中窃窃私语着。
值此无比关键的时候,苏定边倒下了导致南军群龙无首,这对南军的士气打击极其的沉重……
咚——
苏思平突然双膝跪地,两眼通红的望着大家。
“少将军……这……”
房中诸将一时间惊惧不已。
“侄儿恳请诸位叔伯上城督兵,共度难关!”苏思平一字一顿,说罢叩首一拜。
“这……”
“遵命!”
一众将军面面相觑,却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各自下去照办。
一时间,城上城下跑动者无数,人马调动纷纷,所有人都精神紧张着准备应对城外北军的拼死攻城。
……
长夜漫漫。
中秋的凛冽寒意并没有理会哪家的儿郎战死沙场,也没有偏心于哪一国的军队获得了胜利,它就这样公平公正的落到了河西大地的深夜之中,落到了定州城的城头之上,落到了守城士兵的盔甲上,也落到了定州城外北军将士筑起的营寨上。
这寒意让城外的北军士兵很是难受,纵然北人耐寒,但今年的寒意不知怎的要比往年来的更深更烈。
相比较于城外驻扎在荒野黄沙中的北军,定州城内的状况要好很多。高大的城墙与一座座民房阻挡了十之八九的寒意,但哪怕就只剩下一二分的寒冷,也随着对于敌军围城的恐惧与不安,搅扰的百姓们不能入睡。
苏思平又在苏定边的床旁守候到了夜半时分。
望着自己的父亲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苏思平心中顿时一阵悲凉。
从小到大,苏思平自比兵仙下世,梦想着提一支大军横扫天下。但此刻望着苏定边长久昏迷不醒,而自己竟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苏思平的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一丝对于未来的绝望。
呼——
苏思平走出营房,长出一口气,热气在出口的瞬间便凝结成雾。
这雾气带着苏思平满心的不安飘摇零落,突然间便又有热泪湿润了眼眶。
夜幕深沉,街上空空如也。
苏思平一个人在街道上走动,如今陪伴他的只有自己那一只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影子。
如今独自一人走过与萧遥曾经无数次走过的街道,想到与萧遥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苏思平满脑子都是那个英勇无敌的白马少年将军。
“萧遥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究竟怎么了啊……”
兜兜转转,苏思平又上了城墙。
“少将军!”
“少将军!”
……
防守城郭的士兵纷纷对着走过的苏思平行礼问候,苏思平拍拍经过的每一个人的肩膀,望着士兵们在月光下被映的皎白的面容,那面容上竟然满是坚毅。
纵然城墙下敌军蔓延到了天际的营帐已经看在眼里,但士兵们的神色却毫无惧意,苏思平不由得心境大振,终于回到了营房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自从苏定边昏倒以来,苏思平既要督揽满城军务,又要照顾自己的父亲,两天忙碌下来累坏了这个少年郎。
此时的苏思平躺倒在床上,自觉一阵疲惫,头晕目眩的感觉随之而来。
“萧遥,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今晚就托梦告诉我好吗……”苏思平嘴里念叨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月光朗朗,此时的北军营帐之中,慕容南还在与一众北军将领商议军情。
“萧遥已经魂飞魄散,我们的士兵现在各个信心倍增,杀死了这个南国横空出世战无不胜的神话,军队战意昂扬凛冽!”陈珂说道:“我觉得我们明日一早可先令大军四门呼喊,告诉城内的人,萧遥与他的骑兵已经不复存在了,让他们心里崩溃,然后伺机攻城。”
“我觉得陈珂这个计谋不错!”
“对啊
,堂堂战无不胜的萧遥都死了,其他人必定心惊胆战,无心与我们对抗。”
“有理有理,先瓦解他们的士气。”
“嗯,我也这么觉得……”
“请大将军下令。”
一时间,赞同陈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帐。
慕容南却对于这个计议不置可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半晌也没有出声。
“将军以为不妥?”
望着不说话的慕容南,陈珂轻声问道。
慕容南眼神幽幽,开口说道:“我觉得这样的话定州城反而不容易攻下。”
“什么?”
慕容南的话令帐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让城内的人知道我们杀死了萧遥,那么出于恐惧也好,出于仇恨也好,城内所有人必然同心同力!定州城伫立在这广袤的河西大地几十年了,代代经营,城防如何坚固!万一南人奋力一心,我们久攻不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岂不是功亏一篑!”慕容南缓缓说道。
一时间,众人竟然被慕容南这样的理论驳得哑口无言。
慕容南接着说道:“萧遥百战百胜,已经成了定州城中所有军民心中的神话传奇,我们不透露萧遥战死的消息,南人心存希望,盼着萧遥来救他们,就不会抱着必死之心,只要不抱着必死之心与我们决一死战,胜利对于我们而言就有了许多可能。”
“大将军说的在理!”
“大将军圣明!”
“将军圣明!”
营中的将领此时才纷纷反应过来,一齐称赞着慕容南。
“众位将军记着,领兵打仗……大到天时地利,风雨雷电,小到细致入微,人心向背
,都是不得不细细体察,仔细考量的东西。”慕容南说道,“一旦领军为将,一言一行都是士兵的生命,一定要慎之又慎!”
“是!”
众人心服口服。
“众位将军或多或少听说了陈珂只身入南国都城的事迹,若无陈珂,我们怎能有今日之胜!陈珂一人便抵得上十万精兵!由此可见兵法之最玄妙处:不战而屈人之兵!”慕容南接着说道。
“陈珂小将军真是妙不可言!”
“陈小将军胆识过人,我服你!”
……
“哪里哪里,众位将军过奖了!”
众人纷纷称赞,陈珂赶忙笑着自谦。
“众将军!”慕容南一声大喝。
“是!”
“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全力攻城!”
“是!”
随着慕容南下了令,一众大小将军纷纷退帐而去。
在走到帐门处时,陈珂慕然回首,看到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慕容南,满眼火热,不由得心里暗自想道:“大将军当如是也!”
……
到了第二日清晨,北军早早的起锅做饭。
定州城墙上四下放眼望去,四个方向全是北军的炊烟缭绕,一时间煞为壮观,但与此同时,城墙上弓弩木石也备的满满当当。
这局面看似两不打扰互相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大战一处即发!
今日的苏思平也是早早的起来,经过一夜的睡眠,他感到周身又充满了力量。
苏思平来到苏定边床前,望着依旧昏迷着的苏定边,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少将军,北军大肆起锅!”
“知道了!”苏思平说道:“令将士们准备迎敌,我马上就到。”
“是。”
“父亲。”苏思平呢喃着,“北人就要攻城了,儿先去抵挡,父亲大人好好将养,快快醒来主持大计!”
说罢,苏思平穿戴盔甲,出了营房,带着城中剩余的将士登上了定州城墙。
随着北军营内的炊烟渐渐散去,几声长号响起,连带着绵延不绝的战鼓声,北军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向着定州城涌来。
城头上立时箭如雨下,北军士兵却悍不畏死,顶着盾牌决死冲锋。
很快,人潮到了城下,架梯而上,城投滚木巨石纷纷砸下……
一时间,战情惨烈,四面城墙的喊杀声甚至连定州城内每一家的民房之中都能清晰地听见。
北军以为自己杀了天下无敌的萧遥,区区定州,片刻可下。
南人心中都在期盼等待着自己的战神突然杀出,于是坚定不移,誓死坚持到底。
惨烈的坚城攻防战一大早便拉开了帷幕。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与喊杀声传到了营房深处,传到了苏定边的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