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的大帐之中,陈珂与慕容南二人继续商议着。
直到慕容南彻底了解了这个阴谋的具体实施计划,慕容南紧接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么我们现在……”
“等……”陈珂答道。
“多久……”
“要不了多久了!”
“好!”慕容南拍着桌子大喝一声,“此次出征,你为首功!”
看着慕容南神情满是赞赏,陈珂反倒拱手行礼道:“不敢,大将军运筹帷幄,多方运转,当为首功;众将士不惧生死,奋勇当先,当为次等功;陈珂凭口舌之利,行阴谋诡计,堪堪三等功!”
望着陈珂谦谦君子的模样,慕容南发自内心的赞叹道:“陈珂可拜大将也!”
陈珂赶忙继续弯腰拱手,“不敢不敢!一路飞马,此刻终于见到将军,我突然感觉太疲惫了,陈珂暂且告退。”
“快快下去歇息。”慕容南示意陈珂出帐歇息。
望着陈珂那一抹纤瘦的背影越来越远,帐内终于又只剩下慕容南一人。
想起陈珂说出来的话与陈珂干出来的事儿,慕容南不由得一阵感慨,小声呢喃道:“南方文章锦绣之乡,生出萧遥如此悍勇,北方饮土咽沙之地,生出陈珂如此儒将……”
慕容南眉眼带笑,他实在是难以抑制来自内心深处的疯狂窃喜,随后慕容南伏案飞笔疾书……
“来人!”慕容南笔走龙蛇一阵之后大喝一声。
“在!”
“速将此信飞马送到皇帝身前!”
“是。”
随后信使便携密信出营直奔北方而去……
……
午后时分,阳光明媚,令人舒适无比。
王勇在王平营寨的大门处勒马站定,放眼望去,这是一片地势逐渐高起的高地,而营寨的第一道营门便扎在了较为平坦的地方。
“哎,站住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守营士兵看着王勇只身一人又无甲胄纵马就想跃入营中,赶忙开口阻拦。
“你不认识我?”马上的王勇无奈道。
“不认识。”兵士倒也憨厚。
“好吧。”王勇只得耸耸肩膀,“我是王勇。”
“王勇……”士兵们一阵嘀咕,随后一人发问:“是少公子吗?”
“正是。”
兵士们急忙行军礼,“少公子恕罪,两军交战,将军早有严令,无论何人,进出营门都得有将军明令,烦请稍后片刻,待我前去禀报。”
“好。”王勇翻身下马,笑着说道:“兄弟幸苦。”
小兵转过身去翻身上了营门哨马,随后便朝着营寨深处疾驰而去。
王勇此时无聊,背着手观察着王平所设立的营寨。
此营寨依山傍水而建,层层递进,寨寨拔高,直到山顶。又有木石捆绑挖掘加成,坚固无比,纵使敌军重兵围攻,想要不费一番大气力是不可能拿下来的。
“果然是我家的老将军……”
王勇又想起来小时候听过王平所讲的关于行军作战的理论,如今亲眼所见,王勇不禁被王平行军作战间微妙的指挥艺术所折服,心里不由得想起王家先祖们那些辉煌的往事。
“我一定要让王家在我的手里重新辉煌起来!”王勇暗自发誓。
“但是我的父亲,自从他随军出征以来,又有数月未见,不知道他的身体还好吗……”不知为何,突然间一股思绪涌上王勇的心头,令王勇在这明朗的日光下一阵凄怆。
“少公子,将军请你进去,请随我来。”
正在王勇出神的时候,兵士已回禀完毕,此刻已来到王勇身前。
“好,有劳了。”
说罢两人两马向着营寨深处并驾齐驱而去。
在接近这处高地的最高处,反倒有了一块平地,王平的中军大帐就设在此处。
出了大帐便能看见整个营寨匍匐在在脚下蜿蜒展开,亦能看得到河西之处的大块平原。
王勇掀开帐帘,王平就在帅帐之中坐定,此刻正手捧着一卷军报。
数月不见,王平变得更加苍老了些,两鬓的斑白也向上延伸了不少,气势汹汹,大有席卷全头顶的意思。
望着消瘦苍老的王平,王勇心中悲怆,一声轻唤:“父亲。”
王平抬起头来,看到帐中站着的表情苦涩的王勇,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脸上此刻竟然是有了一丝笑意。
“勇儿。”王平唤道。
“父亲身体好吗?”王勇问候着。
“还好还好,就是年轻时候在军营中落下的老风湿,现在夜深了的时候总是会隐隐的痛……”
“夏秋换季,父亲注意添衣,保重身体。”
“嗯。”
父子二人间的情感真挚且热烈,却不善于以言语表达,短短的两句问答,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勇儿伤好些了吗?”王平问道。
“好多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人生在世,坎坷磨难是必不可少的,然而能屈能伸者才是大丈夫!”王平望着王勇的双眼闪烁着点点光芒。
“我不成器,辜负了父亲大人的重托……”王勇说及此处,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低下头来,眼泪便在眼眶之中打起转来。
“哎,无妨无妨,我对勇儿少年时以严猛教育,现在你长大了,我应该对你更加的宽怀。”王平殷殷切切,“勇儿已经是世所少见的英才了……不要自责,先留在军中小建工业,再从长计议。”
“是,父亲,那我先去四处转转。”王勇说道。
“嗯,好,去吧。”
随着帐帘再次被挑起,王勇出了大帐,王平望着王勇的背影眼神闪烁着,“我的勇儿……”
……
出了大帐,王勇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着。
王平的一席话让王勇在暗夜中找到了一丝光亮,像是在寒风呼啸的冬雪中找到了一丝温暖,让迷途在外的孩子找到了正确的回家方向……
身边的兵士对于王勇,对于昔日南国的第一少年,对于王平将军的唯一血脉,心中仍保留着最真诚的敬意。
王勇所过之处,兵士们真心行礼并投以赞赏的眼神。
此时正值夏去秋来,傍晚的天气竟然透着丝丝凉意,王勇却突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此时的王勇感受到一种很新很新很玄妙的感觉,这感觉是王勇之前在父亲严厉的管教之下,在成为南国少年中的佼佼者,以及败于萧遥手下之时都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奇妙感觉。
是夜,王勇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后知后觉间他总觉得他与陈珂之间达成的那一笔协议仿佛是不正确的……
犹犹豫豫间又有几天过去了。
王勇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早被王平看在眼里,但王平只觉得王勇还沉浸在教练场中那一场失败中。
于是王平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关怀倍加,王平以为这样便能暖化王勇的心……
殊不知王平此举反而更加重了王勇心中的举棋不定。
在每一个天人交战的深夜里辗转反侧,王勇变得比之前闷在王府中更加的憔悴。
与王勇一同焦急着的还有北军大帐中的慕容南与陈珂,一直没有消息,慕容南再一次坐不住了。
“算算日子,王勇就是爬也爬到了王平的营寨之中了吧!”陈珂恨恨说道。
慕容南心里焦急,“陈珂,事情不会又有变数吧?”
陈珂摇了摇头,他也心里没底。
“难保王勇不会良心发现……”
“什么……”慕容南震惊道。
陈珂也一脸无奈,开口说道:“此人心性极其复杂,不是那种脑袋一根筋的人……”
慕容南愁容满面,“有什么办法能帮忙补救吗?”
陈珂眼珠一转,突然灵机一动,“有主意了!”
看着陈珂的神色再一次变得兴致勃勃,慕容南顿时觉得陈珂又有了主意,赶忙说道:“快说来听听!”
“逼他上我们的船!”陈珂一脸狡黠。
“哦?怎么做到?”慕容南追问着。
“让我写一封书信,送到王勇手中,此事必然会被王平知道,然后就是父子相疑,逼他们两个强行对峙!”陈珂阴狠狠道。
“好计!”慕容南忍不住拍手称绝。
“你就在这儿写信,我马上唤人……”
“等等!”陈珂却突然打断了慕容南,“我又想到一个更好的计策!”
“哦?”
陈珂两眼不住的射着邪魅的寒芒,缓缓开口,“王勇这人,最是骄傲,为了维护他心中的骄傲,他愿意反骨背刺,为了维护他心中的骄傲,他甚至愿意让自己粉身碎骨……”
慕容南缓缓点头。
陈珂突然拱手行礼道:“将军,我想向你借一条人命!”
陈珂死死盯着慕容南,眼神空荡荡的。
那空荡荡的眼神犹如沉淀了一千年的一潭死水一般,而这一千年里无阳光无花草无落叶无风吹过无霜落下……
慕容南望着陈珂那可怖的眼神,心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什么意思?”
“我需要用一个人无畏生死的态度再一次激怒王勇!”陈珂说道:“被激怒的王勇是不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的!”
“你是说……”
“嗯……”陈珂答道:“我是要交给一个送信者一项艰难的任务:送信,亦送命……”
慕容南眼神空洞着不语。
“怎么?”陈珂却是兴致勃勃追问道:“将军身边可有这样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