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冯秋兰给他盛了碗粥，“你多吃点，我明天再试试。”
“唉！”顾建国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左看右看，不想下嘴。
眼珠一转，把碗里的馒头放到小儿子碗里，“小华，你正长身体多吃点。”
一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顾小弟苦着脸抬头：“爸，您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更应该多吃点，我吃完了，去上学了。”说完拿起给他准备的煮鸡蛋，背上书包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顾建国在心里直骂小子就是不孝顺，但他实在不想吃这死面做的馒头了啊，噎死个人。
自打知道女儿出发的日子，妻子就开始练习包饺子，她可听说了，北方人都爱吃饺子了，小女婿第一次来家里，她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正好，顾雨晴给家里送了不少面粉，于是，冯秋兰早晚都跟面粉较上了劲，偏偏，没什么做面食的天赋，揉面团不行，擀面皮更不行，而他们这儿也没现成的饺子皮卖。
粮食是不能浪费的，做坏的面团那也是细粮啊，得，随便搓搓当馒头吧，全给顾建国和小儿子吃了，吃得顾主任和顾小弟那叫一个郁闷。
顾小弟脸皮厚，三天两头到他大哥家蹭饭，但顾建国可做不出这种事，这老大两口子刚结婚，公爹总不能天天上儿媳妇家吃饭，说好了，一结婚就分出去单过的。
“清墨不爱吃饺子。”顾主任反复说服妻子放弃，“我们住那儿，没见他吃过一顿饺子的。”
“那是没人给他做，他好好一个孩子被狠心地爹赶出家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家人，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多可怜啊！”
“那你找楼下祁大娘帮忙和面擀面皮，你来包也是一样的。”祁大娘是陕省过来的，做的一手好面食。
“那太没诚意了。”她去学了，只是没学好。
“让雨晴回家做，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现在雨晴的手艺有多好。”顾建国不干了，他把馒头撕巴撕巴放进粥里，“明早去国营饭店吃。”
家属院外面就有一家小国营饭店，夫妻俩吃一顿才一块钱，有时候小儿子不在，冯秋兰偷懒时就爱上那里吃，烧饼豆浆不用票。
“行吧。”冯秋兰妥协，虽然她不相信女儿的手艺能有多好，但总比死面馒头好吃。
……
“怎么不吃？”沈清墨把剥好壳的鸡蛋放进顾雨晴碗里，又给她拿了个菜肉包。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顾雨晴喝了口小米粥，问他。
沈清墨还年轻，即使一夜没休息，精神依旧饱满，眼下也没有发青，但顾雨晴跟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哪有看不出来的。
他平时的眼皮是内双，凤眼，上勾下挑，不笑时端庄肃穆，笑起来神采飞扬。
若是睡眠不足，眼皮就会变成明显的双眼皮，眼尾处微微下垂，像只无害的大狗狗。
“嗯，晚上我不放心，所以守着你，等吃完了，一会儿我去补觉。”
他们此时正坐在火车餐厅里，顾雨晴环顾一圈，餐车内设置了餐桌十二个，可以容纳四十八人同时用餐。
过来的晚，早餐品种不多了，只有包子、鸡蛋、粥几样，餐车工作人员热情地送给他们几朵干菊花，让回去泡花茶喝。
“两位同志，咱们中午有青椒炒肉片，你们可要早点来。”
“好呀，谢谢你提醒。”
回到车厢，顾雨晴催沈清墨躺下，沈清墨合眼前小声说了一句：“要上厕所叫醒我，我陪你去。”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顾雨晴趴在小桌板上看向窗外，田野山川从窗前闪过，远处的农庄升起渺渺炊烟，一派祥和的景象。
“姑娘？”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雨晴转身，是个穿着绿色军装的老人，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个饭盒。
“大爷您好，有什么事吗？”顾雨晴礼貌询问，还未熟睡的沈清墨从床上坐起。
“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早饭？”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我腿不太方便。”
老人说话的语气有些沮丧，早知道就让警卫员跟着了，非要一个人去沪市，前几天下雨，他这条伤腿实在疼得厉害，路上还要麻烦别人，怪不好意思的。
顾雨晴看向沈清墨，沈清墨点点头，接过钱：“我们一起去。”他既不放心顾雨晴一个人去，也不放心将她留在这儿。
“谢谢你同志。”
等两人离开，周正明看着男人的背影，心中惊疑，这年轻人怎么和他老友那么像呢？
不是样貌，而是那股沉稳吓人的气质，特别像！
床铺对面还有个小桌板，拿到早点，周老爷子就坐在那儿吃，暗搓搓观察，小伙子又躺下了，那姑娘拿出书来看，看得也不认真，看一会儿，盯着窗外发呆，看一会儿，再望着男人发呆。
人家在睡觉，周正明不好逮着个多问，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床铺，他的床就在隔壁。
沈清墨睡了一上午，和顾雨晴去餐车吃饭，顺便帮老人家打了份饭回来。
“我姓周，你们叫我周爷爷就好了。”周正明自我介绍，还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沈清墨，他看得出，小伙子警惕心很重，要不是他身上这军装，估计都不带搭理他的。
他和老友也好几年没见了，看到这小伙子真亲切啊！
“您也是在东北工作的啊？”职务是兵团第一副司令，老爷子身份不一般呀！
“周爷爷，我听说在你们那边开荒的人特别多是不是？”
“算上知青，有一百二十万人，你说多不多？”共六个师，六十四个团，规模仅次于西北新疆建设兵团。
交谈中，周正明也了解到，面前的姑娘和小伙都是知青，此次是和对象回乡探亲的，他问道：“你对象是哪里人？”没办法，小伙子不怎么说话，只能问姑娘。
“他是小时候是京市的。”顾雨晴只说了这么一句，再也不肯透露沈清墨的任何信息。
周正明心有疑问，但人家明显不想多提这个话题，他也只能按下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