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吵成一团之时,外面的户房之中,梁稷正与主簿几人打着叶子牌。
主簿丢出一张八索:“梁师爷,瞧那边吵得厉害,你不去看看?”
梁稷随手丢了一张九索,“那些鞑子身上臭烘烘的,我可不想沾上!”
“再者说了,咱们粮食就那么多,宁远十二营也要用,督抚能挤出三万石,这已经是废了老鼻子功夫了,这些家伙还不满意,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若是惹恼了督抚,那叫他们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到!”
主簿道:“梁师爷智计无双,堪比诸葛孔明,诚意伯!”
“要我说啊,这些鞑子,那是一点眼力见没有,也不知道谁才是督抚身边能说上话的!”
梁稷心中十分痛快,面上却是故作谦虚:“哪里哪里,可别胡说!我哪里比得上武侯和诚意伯!”
“哎,夭豹!我赢了!”
主簿等人又是一阵溜须拍马。
主簿正在掏钱之时,突然看到一陌生面孔走了进来,看模样却不似衙门中人。
“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身材消瘦欣长。
“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
主簿喝道:“快滚快滚!这不是你能来的!”
那人手一扬,一团烟雾飘向众人,主簿只感觉一股奇异的香味钻进鼻子,意识逐渐变得浑浑噩噩。
“带我去取总督印信!”那人用奇异的腔调说道。
梁稷的眼神像是失去焦距:“不,不行,只有督抚才能碰印信”
“快带我去,这是督抚吩咐的。”那人道。
“好”梁稷下意识地回答。
他僵硬地走在前面,而那人缓步跟在后面。
来到后院的户房,虽然有文吏奇怪有一个陌生人随意行走,但因为是梁稷怎么带着的,便也不好询问。
梁稷动作僵硬地打着房门,用钥匙打开暗格。
那人站在梁稷身后,一个手刀,梁稷便软软地栽倒在地。
那人从暗格里取出总督印信,以及一枚牙牌。
又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用着印信在末尾盖上印。
他又小心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将文书和牙牌都揣进怀中,出了户房。
那人出了门,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而后径直出了衙门。
衙门后面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一辆马车静静等在那里。
突然,一个黑衣人影翻墙而出,上了马车。
马车内有两个人,一个正是努尔哈赤之孙硕托,另外一个却是中年汉人。
中年男人一见那人,便急道:“如何?”
黑衣人没有答话,而是掏出了文书和牙牌。
硕托顿时大喜,“没错,便是这个!”
“快走!去库房!”
库房位于城南,数十名守卫把守,而隔壁便是军营。
一队蒙古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硕托领着那队蒙古人上前:“速速开门,袁督抚有令,让我等来换取抚赏!”
仓房大使上来检查,看到那数字顿时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可能!”
硕托喝道:“这乃是袁督抚的命令,你敢违背?”
仓房大使十分为难,硕托不但有文书,还有总督牙牌,显然证明是袁崇焕的命令。
但竟然一下子要求十万石粮食,这显然远远超过往年的抚赏!
硕托连番催促,仓房大使只能喊过一个吏员,让他到衙门询问,自己则是先带硕托领粮。
但是仓房大使才进入库房,后面一把利刃便刺穿了他的身体。
几个明军士卒,接住他的尸体,拖到了旁边。
“贝勒,都已经准备好了!”几个明军士卒一脸谄媚。
“很好,抓紧装车!”硕托下令道。
一袋袋粮食被装上马车,拉出城去。
外面的明军士卒虽然疑惑,但没有长官的命令,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仓库吏员紧赶慢赶跑到衙门,一看却是傻眼了。
外面一群蒙古汉子,直接围住了衙门。
“哎哎,你们让一下,让我进去。”
一个蒙古汉子突然喊了起来:“快让开,我们要进去!你们是不是扣留了我们台吉!”
蒙古人直接骚乱起来,一个个要往里面冲。
守在外面的明军哪里答应,立即阻拦,双方推挤在一块,乱成了一团。
仓库吏员不断叫喊,但此时哪里有人会理会他!
而衙门内,袁崇焕被这些朵颜部的家伙吵得脑袋生疼,杜凌这个混蛋,抓住一点细节不断和他讨价还价,从三万石,一直吵到了五万石。
杜凌还不满意,又扯到朵颜部需要支付的皮毛上,双方不断拉扯。
一个时辰后,游击曹文诏出了军营,便看到库房这边一片忙碌。
不断有蒙古人拉着满载的马车往城北赶。
曹文诏是知道今日袁崇焕会交付给朵颜部抚赏的。
只是,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听到这边的动静了,这未免搬运的时间也太久了。
曹文诏皱起眉头,招来一个守卫:“这搬了多久了?”
守卫道:“回将军,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曹文诏道:“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两三万石粮食,怎么也不用搬这么久才是。”
守卫道:“谁说不是呢,但仓房大使黄大人还在里面呢!”
曹文诏眉头一皱,“不对劲,我要去一趟卫所衙门!”
曹文诏立即回军营,骑了马,往衙门而去。
但他却是不知道,早有外面望风的汉人守卫将事情告诉了硕托。
曹文诏急马赶往城东的衙门,但今日城中开大市,道路多有摆摊的,加上来往的汉人和蒙古人,道路十分拥挤。
曹文诏内心着急,不断吆喝着让路。
但前面却是有四五个蒙古汉子,就像是没听到一般,慢悠悠地走着,还不时东张西望。
曹文诏喊道:“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曹文诏扬鞭抽去,倒是没用多大的劲。
哪里知道,啪的一下,那人直接软倒在地。
剩下几人顿时围住了曹文诏。
“来人呐,杀人了!”
“汉官就了不起了,杀了咱朵颜部的人!”
“今日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
曹文诏又急又怒喝道:“快让开,总督府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那几个蒙古汉子,根本不怕:“俺们不管什么总督不总督!便是袁崇焕来了,也要给个说法!”
“对,咱们朵颜部的人不能白死!”
曹文诏还想拔刀,但这几个人抱住他的大腿,一下将他拖下马来,两人按手,一人抱腰,直接压制住他。
也不干别的,就喊着要他赔偿,而周围原本来做买卖的蒙古人逐渐聚集过来,围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