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漫天繁星点缀其中,煞是美丽。
正是该睡觉的时候,刘二毛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忙活一天,没吃上饭,肚里只灌了几碗水,上几趟茅房空了肚子,这会闹起饥荒来,怎么都没睡意。
跟他一个床的刘三河也没睡,刘二毛动得频繁,刘三河睡不踏实。
刘三河知道刘二毛是肚子饿得睡不着,在黑暗中暗暗瞪了傻兄长几眼。
别人哄几句话就跟着去忙活一天,饿得肚子直打鼓也不知道要吃的,真是笨得那边。
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兄长,幸亏是生活在村里,要是在镇上,早就被人给卖了。
默默在心里吐槽一阵,刘三河实在受不了了,腾地坐起来翻身下床。
他一下床,刘二毛反倒不敢动了:“三河,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你回来睡觉,我不翻身了。”
刘三河不说话,沉默着打开门走出去,没多久又钻进屋子,放下什么东西在屋中的桌上:“起来吃东西,吃了再睡,你肚子响得跟打雷一样,我怎么睡得着?”
听见有吃的,刘二毛起身穿上鞋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桌上的东西,是一大碗骨头汤。
“三河,这是哪来的?”刘二毛盯着骨头汤咽口水。
刘三河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好气地到:“什么哪来的,家里的呗,娘今天去镇上买了大骨头回来熬汤。”
“你一天不在家光去帮别人家做事,按理说没你的饭吃,不过娘心疼你,怕你挨饿,给你留了点吃的,你赶紧垫垫肚子好睡觉。”
晚上做的面条不好留,郁知秋也怕刘二毛夜里吃多了伤胃,便给他留了一大碗菌子和骨头汤,既能填饱肚子也好消化。
骨头汤一直温在锅里,刘三河本来也想让这个傻兄长多饿一饿长记性,挨到半夜还是不忍心,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
刘二毛的确饿得很了,捧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因着一直在锅里温着,骨头汤的温度不冷不烫,吃着正合适。
一阵狼吞虎后,一大碗汤连菌子填进刘二毛的肚子,虽说没吃饱,但胃里舒服了很多。
借着月光洗干净碗,刘二毛回到屋里先跟刘三河道了谢。
刘三河嗤笑一声:“二哥,你跟我说什么谢,你该去谢娘,家里没钱,娘今天去卖了粮食才换了点钱回来。”
“她身体不好,吃着药也在挖地开荒,只盼着多挣几个钱贴补家用,还有百灵,她那么点大也知道抓虫喂鸡,好让鸡多下蛋。”
“就只有你,跑去别人家做活,还要生病的娘给你留饭,你可真好意思。”
刘二毛被弟弟说得抬不起来头,也不敢出声辩驳,因为弟弟说得都是真的。
他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家里,大哥靠不住,弟弟妹妹还小,他当哥哥的关键时候却不在家。
可是大树是他的朋友啊,刘二毛小声嘟囔了一句。
夜里安静,刘二毛的小声嘟囔没逃过刘三河的耳朵。
刘三河冷哼一声:“大树,大树,你把他当朋友,他呢?娘说过只有志同道合,互相为对方着想,互相关心的才是真朋友。”
“你跟赵大树那叫啥朋友?我看他就只是把你当家里的长工,除了叫你去干活受累,有啥好事的时候他咋没想着你?”
难得刘二毛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反问道:“三河,你和刘栓子是朋友吗?”
刘三河眉头一皱:“当然不是,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至于为何不是一路人,刘三河没有多说。
刘栓子不学无术,整天四处晃荡,不好好干活也没有正经营生,村里人都不怎么待见他,这些刘三河都知道。
他之前之所以跟在刘栓子身后,并不是把刘栓子当朋友当兄弟,他其实是想利用刘栓子学点东西,认识些镇上的人。
别看刘栓子只是个小混混,混混也懂一些别人不懂的事,他学些有用的,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若是能认识几个有能耐的人,再找份活做,那就更好了。
家里爹死了,娘又不管他们,他不为自己以后考虑,谁为他考虑?
睡着前的一刻,刘三河想到他娘和从前相比有很大的改变,他很喜欢这种改变。
若是娘能一直这样,他很愿意一直待在家里。
谁不渴望有个温馨的家呢。
浅浅的呼噜声响起,好半天没动的刘二毛缓缓睁开眼睛。
互相为对方着想,互相关心才是真朋友吗?
刘二毛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他没法反驳弟弟说的话,是因为弟弟说的对,大树好像并不关心他。
今儿下午他说谎了,娘问他大树有没有留他吃饭,他说他走的时候没看见大树是骗娘的。
他其实有看见大树,走之前他拖着稻草去赵家屋后,正好路过厨房,看见大树躲在厨房吃肉。
大树的娘赵家大婶一直让大树多吃点,吃完把嘴上的油擦干净再出去,别让他看见,还让大树中午别留他在家里吃饭。
大树嘴里含着肉,腾不出嘴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等到大树咽下嘴里的肉后,他听到大树说了句,刘二毛这人没脑子,很好哄,给他喝两口水就成,不用准备饭。
没多久,大树走出来跟他说,家里做的饭不够,不好留他在家里吃饭,他当时心里有些难过,不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饿着肚子回了家。
中午饿着肚子回到家,娘和弟弟问他,他没有说实话,他不想说出他看见的真相,听见的话语。
下午大树来找他时,对着他笑得很开心,说话也捡好听的说。
那一刻,刘二毛心里的难过更浓,因为他忽然明白过来好像只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大树才会主动来找他。
下午的理由还是同一个,家里人多,做的饭少不够吃,干完活就让他自己回家。
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赵家时,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是失望,还是悲痛,或许都有吧。
夜里,他饿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饥饿的感觉让他从未有过的清醒。
就在他以为他要饿着肚子熬到天亮时,弟弟给他端来了一碗喷香的大骨头汤。
娘生着病还惦记着他会不会饿肚子,拖着病体开荒只为能多种点菜,还有妹妹和三河,他们都在努力帮娘。
只有他,在这种时候不仅没有留在家里帮忙,还惹得娘担心。
弟弟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