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今天的确是见到了夏浩天,但是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了林武的意料,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最重要的是——林武临时改变了主意。
如今连城一共有三家国营服装厂,服装二厂一家独大。
夏浩天这会儿如日中天,手里边儿有钱有势,就算林武今天真的和他谈了生意,估计以后要想从他的手里拿到提成,也是够呛的事情。
甚至于夏浩天还会反过来算计自己,拿了设计图就翻脸不认人,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夏浩天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合作对象。
在林武的脑海里,上辈子的记忆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的翻捡起来,最后一口面汤下肚的时候,林武把筷子拍在桌上,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有了!
第二天林武下午就带着唐清婉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林国福此时正在监工,远远的瞧着林武带着女人孩子回来了,顿时将烟杆子敲了敲,然后塞进裤腰带里。
“小萌萌回来了,过来过来,爷爷抱抱。”
林国福走过来,蹲下身子,用长着胡子的下巴在小家伙的脸上蹭了蹭。
小家伙哎呀哎呀的缩成了一团:“痒痒,痒痒,爷爷坏
,爷爷坏……”
林国福哈哈大笑不已,本就高兴的心情,瞬间更上一层楼了。
赵爱芬此时正在做点心,这年头家里帮工,那都是要给点心吃的。
“小武回来了?娘现在多下点面,你们走了一路,肯定饿了。”
说着话,赵爱芬就往沸腾的锅里下了面条。
没过一会儿,她就端了两碗出来。
吃饱喝足,林武蹲在红砖旁边,就看着村里边儿的石匠和木匠忙活手里的活儿。
“咱们村子能起红砖房的,没几家吧?”
听见林武的问话,林国福得意的哼了一声,又摸出烟杆子塞进了嘴里。
“你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想到能住上红砖房呢!”
“一个个的,都让他们眼红去!”
林武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林国福,见他把烟抽的差不多了,就主动递上去一根红塔山。
“爹,我给你续上,你继续抽。”
林国福见状,不由得一愣。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接过了那根香烟,任由林武给自己点火。
不过,一边儿抽着烟,林国福一边儿狐疑的打量着林武:“你小子今天咋回事儿?咋个还想起来跟你老子点烟了?”
“你这臭小子到底
有啥事儿?”
林国福瞅了一眼林武,说道:“这么大个男人了,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
吐出了个烟圈,林国服一脸的惬意。
林武嘿嘿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
他说:“爹,咱们村里边儿是不是有个叫柯元白的?”
林国福眯起眼睛斜撇了林武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林武又嘿嘿一笑:“爹,我好像在连城看见他了。”
“什么?”
林国福一口烟被呛着,脸色顿时变红了。
“谁?”
他略微拔高了声音说道:“柯元白?就村口那家的柯元白?”
实际上,林武知道这个柯元白,还是上辈子闲暇时候听林国福提过那么一嘴。
当然了,当时他也只是听了个大概。
似乎是在八十年代初,他就从那八村出去了,到了连城做生意,搞的就是服装生意。
柯元白办了个小型加工厂,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然后赔了个点掉,内裤都不剩。
八二年年底的时候,有人大半夜上门催债,又是泼油漆,又是恐吓谩骂。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的迎接八三年的新年的时候,柯元白和妻子二人却双双服毒自尽,死在了爆竹声声的
新年里。
这件事儿当时还上了报纸,不少人唏嘘感慨。
上辈子林国福提起这事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泛红。
“哎,这个柯元白就是命不好,人其实挺不错的。”
林国福想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他抽了一口烟,慢慢的说道:“这要是早几年,他恐怕……”
林武现在也算是了解到了一个大概,时间线往前推几年,柯元白的爷爷是内八村的地主,因此不管是推荐念书的名额,还是厂里来村子招工,都没有他们家的份儿。
柯元白上面还有一个姐姐,长得水灵又漂亮,七五年年底的时候,县城下了一个通知,说是制衣厂要招一个女工,就只有一个名额。
柯元白的姐姐从小就跟着村子里边儿的一个老裁缝干活儿,学的一手好针线活儿。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名额她是在必得,于情于理都应该招她才是。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村里大队怎么也不会把她的名字报上去的。
后来,柯元白的姐姐不服气,第二天就去大队里边儿想要讨个说法,却没想到那会儿的队长见她长得水灵又漂亮,又是一个人过来的,当下就兽性大发,把她这个黄花大姑娘给玷污了
。
后来事情败露,大队队长还反咬一口,说柯元白的姐姐为了厂里的那个名额,故意脱了衣服诱惑自己。
柯元白的姐姐是个性子烈的,村里边儿的流言蜚语还没冒出头来,她转头就投河自杀了。
当天夜里,柯元白告别父母,一个人蹲在队长家门口。
见他回来,柯元白二话不说,窜出去就是一顿胖揍,而且是下了死手的那种。
要不是队长的媳妇儿及时发现了门外的动静,大声尖叫出来喊人,柯元白能当场把队长活活打死!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个队长最后没死成,反倒是柯元白背上了罪名。
出了这事儿,柯元白也没法继续在村子里边待了,就连夜逃离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零星的听见一些消息,说是他在外边做了生意,有人说他发迹了,也有人说他早就死在外边了,真相是什么,村子里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林国福叹了口气。把烟头丢在脚下,又开始抽旱烟。
他说:“这个柯元白命不好,他要是再熬两年,不就快活了吗?”
“这会儿分田到户,他家虽然说人不多,分不了多少地,但好歹不至于饿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