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人是谁, 一言即明。
金粒粒心都是甜的,嘴自然也甜,她忍不住笑, 嘴角的笑涡涡都染上了情, 俏皮道,
“那好心人想要什么?一个吻够不够?”
宋宇承...
又来逗他是吧, 但他早就不是让她逗两下就不再说话的那个他了。
他喉头干哑,眸色微暗,
“不够, 但可以先算作利息。”
金粒粒脸微红, 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好,请好心人来我这领取利息, 领取时间是...截止到今天!”
宋宇承都气笑了, 这趟火车是明天早上到省城,她是吃准了自己今天不会逮住她, 所以领取不到利息是吧。
金粒粒又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她是怎么这么快就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的,真是有急智啊!
宋宇承还是嫩了点儿, 论耍赖……哼哼,谁能是她的对手?
她正得意洋洋地憋不住笑, 就见宋宇承回话了,
“好,说话算话。”
金粒粒...
啥玩意儿?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她掰着手指头算, 宋宇承怎么也不可能今天看到她, 她要明早五点才下火车呢!
这人, 越来越坏, 现在竟然学会撂狠话了!
列车轰隆隆地向省城驶去,能听到铁轨碰撞的声音,有些吵,但莫名让人心安。
这是金粒粒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红星村,她要去往更大的地方了,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不一会儿,列车员过来放饭,一共三个人,每个人都订了两荤两素最高配的餐饭。
金粒粒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同屋的两个人。
一个是个穿着干部装的大爷,瞧着五十岁左右样子,周身很有气派,可能是个老干部。
另一个是个年轻小伙子,刚刚他一直在铺位上躺着,起来拿饭的时候看到金粒粒,明显怔了一下,再就一直跟金粒粒搭话。
“我是省城大学的工农兵学员,前段时间原单位有事,必须我亲自回去处理,所以请了假,现在回省城是为了参加考试,大学马上要放寒假了,你知道吧?”
“噢,放寒假呀...知道...”
她从小到大不知放过多少个寒假,从不知放寒假也是能拿出来显摆一下的事。
看来现在上大学还是稀罕,瞧这小伙子神气的样子,就知道工农兵学员现在是多么让人羡慕的存在了。
金粒粒着重吃自己的饭,尽量不抬头看,否则小伙子又要说个没完。
怪不得列车员说车上的伙食还不错,这盒饭的味道还真挺好的。
酸菜炖五花肉、红烧肉、炖萝卜、炒白菜。
这几样冬日里快吃够了都常见菜,倒是做出了别样的美味。
小伙子见金粒粒只顾闷头吃饭,干脆自顾自道,
“我们食堂的饭也很不错,主要 我们发饭票,再拿饭票去食堂吃饭,算下来在学校吃饭还能剩下钱呢,你知道吧?”
这个金粒粒倒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干嘛啊,干脆装着没听见。
不过那个大叔倒是挺感兴趣的,听说这小伙子是省城大学的学生之后,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但小伙子回答得有些意兴阑珊,要是这姑娘问的话,他还能有心情好好给讲讲。
吃完晚饭,金粒粒有点无聊,拿起画画本画了好几个线稿,随便画的,想到哪画哪,最后竟然画出个宋宇承,也真是搞笑。
小伙子刚刚显摆一样露出了手腕子上的腕表,告诉金粒粒,现在已经京市时间八点整了。
金粒粒觉得,这是他今天说这么多话里,唯一有价值的一句话。
她又打开平时和宋宇承联系的笔记本,“贴心”提示,
“宇承哥哥,现在已经京市时间八点整了哦,你今天可提现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了哦!”
写完她就使了坏一样窃笑,好像偷了腥的猫似的。
不过也不知为啥,宋宇承一直没回她。
不能啊,现在正是平时两个人晚上联系的时间啊!
难不成又把他气大劲了,他现在正生气呢?
金粒粒头大,那咋整,自己惹的自己哄呗,大不了明天见面的时候撒个娇。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他了,金粒粒又忍不住心怦怦跳。
上次他来时的样子还像昨天一样,他气势那么强,抱着她那么紧...她觉得她现在就有点喘不过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九点半的样子?这是金粒粒大致推算的时间,因为刚才九点的时候,小伙子又播报了...
列车好像停在了一个大站,已经好长时间没动了。
大叔往窗外瞅了一眼,自顾自地说:
“现在应该是到昌市了,这个站比较大,上下流动的人比较多,估计车一时半会不会走。”
小伙子连忙加了一句,
“昌市是咱们省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城市,南来北往的车都要经过这里,知道吧?”
金粒粒简直要笑了,就算她啥也不知道,也不必要事事都知道吧!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被一直关注她的小伙子捕捉道,小伙子以为自己的博学终于被姑娘青睐,忍不住有些得意。
“我这个人吧,平时看书比较多,知识面比较广...”
“那你知不知道...”金粒粒忍不住了,直接出言打断,
“咱们这个隔间里有四个铺位,已经住了咱们三个,另外一个铺位上的人什么时候来?在哪一站来?”
其实金粒粒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只是烦这小伙子一直知道吧知道吧的,干脆给他抛一个无解的问题,让他自己想去吧!
没想到小伙子倒是反应快,摇头晃脑道,
“我猜不会来了,这站以后都是小站,在小站上车能坐软卧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马上到睡觉点了,下半夜要是上车买软卧不划算,所以呀...”
他不禁为自己的答案有些自鸣得意,恰巧这时,列车一阵长鸣,马上就要开车了,似乎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想,他冲着金粒粒露出一抹“看吧,我说的果然没错”的表情,
“我的答案是不会有人上车了!”
他话音未落,合上的软卧门被猛地拉开,把这刚说不会有人上来的小伙子吓了一跳。
就好像是讲着鬼故事突然有人拍肩膀一样,小伙子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搜地一下蹦了起来,
“妈耶!”
金粒粒抬头看向来人,不由怔住。
车厢里外明暗交替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侧影。
他像天神下凡而来,好像就为了拯救她于这无聊的交谈之中。
冷空气随着他一起钻进来,他似裹挟着风雪急促而来,脸冻得有些红,微微气喘。
他就这样看着她,好像要用眼神一遍遍把她的样子描绘到心里一样。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这么看着他,这场景太不真实,就像他每天做的梦一样。
“宇承..."
金粒粒喃喃道,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大踏步走了进来,向她伸出手,
“你好,金知青是吧,我是省宣传部的工作人员,特意来接您到省城作报告的。”
金粒粒...哥,您这是弄啥嘞?
但看着他狭长的眼眸冲着她含着深意地眨了眨,车厢门口似是有一身靛蓝色的工装,金粒粒上道地从善如流。
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放到他的手中,
“同志你好,就是我,一路辛苦了。”
看她眼里带着促狭,嘴上一板一眼,说得有模有样,宋宇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促狭鬼!
男人的手在她手上留恋地捏了两下,意犹未尽地不得不松开,但眼神却火热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让金粒粒的脸红透了,眼神再不敢跟她对视,而是掩饰性地坐了下去。
宋宇承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金粒粒的身边,两人紧挨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碰着胳膊。
狭小的空间里因为他进来变得满满当当,金粒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香皂味儿,人突然就心安了。
说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并排坐在别人面前,即使对面只有两个人,金粒粒还是觉得新鲜。
大叔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还真以为是宋宇承说的那样,嘴里连声道,
“我就说这小姑娘一个人到省城干嘛去,原来是优秀知青到省里做报告,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那小伙子更是惊得半天没合上嘴,他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姑娘呢,没想到竟然是省里干部亲自过来接的,那还...真是优秀呢。
面对着这当面的夸赞,金粒粒有些不好意思,宋宇承倒是坦坦荡荡,还带着些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意有所指,
“金知青确实优秀,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远,大费周章地赶过来迎接。”
对面的小伙子不知道这姑娘为啥红了脸,这话听着也没啥啊。
他附和着说了一句,“确实是,其实不来接也没什么,反正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金粒粒真的想不到宋宇承会出现在火车上,看到他无疑是惊喜的,但想到刚上车时他俩在笔记本上的通话,忍不住红脸瞪他,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的,不要脸!
宋宇承脸皮早就厚了,被这么瞪着也不觉得心虚,反而一本正经地回复小伙子说的话,
“我特意赶在今天前到的,要是明天到…显得没诚意。”
小伙子点点头,也是,明天到确实没有今天到有诚意。
金粒粒在心里圈圈叉叉,道貌岸然的色胚子,你为啥今天到你心里没数啊?
不过今天到了也没用,金粒粒的小脖子一梗梗,这么大点空间里就四个人呢,当着这两人的面她就不信宋宇承能干啥?
宋宇承好像能猜到她的心思一样,微微挑了挑唇,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搞得金粒粒不由狐疑,这人这么能算计,难不成他还有后手?
说话间,有人敲车厢门,敲了两声听到有人在门口含糊一声,
“检查车票了!”
嗯?几个人愣了,刚上车的时候不是核对过了吗?
宋宇承紧接着说:“好像是去那边车厢验票,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那边围着呢。”
既然这样,那就不得不去了。
大叔和小伙子两个一起站起来,拿着车票和身份证明就要出去。
“诶?”
金粒粒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两人怎么还真就出去了啊!
小伙儿听到金粒粒的声音,转头看金粒粒和宋宇承,
“你们不去验票?”
“你们先去,我们留这看东西,一会等你们回来我们再去。”
宋宇承和煦地说。
大叔不由点头,还是省里的干部考虑周到,确实应该分着去,要是一起去了东西再丢喽!
金粒粒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出了车厢,拉上了软卧车厢门。
金粒粒...
喂喂,你们真就这么走了?这是调虎离山计啊喂!
只不过马上她就没心情管别人的事了,车厢门一拉上,顷刻间,金粒粒就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中。
“唔—”
一声娇哼,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衣服,以此来让自己稳住身体。
他用胳膊圈着她,微低头俯视着她的眼睛。
她现在正看着他,眼里都是他。
宋宇承差点要舒服的喟叹出声,终于可以抱着她了,这种柔软的、充实的感觉,不知道梦里梦过多少次,可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更深的空虚。
“你...”
“怎么不叫人?”
“宇承哥哥...”
“乖。”
金粒粒感觉心跳的厉害,紧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挑自己还能想到的话随便说说。
“宇承哥哥,你怎么,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她明明算了呀,就算是他当时立马坐车过来,也是赶不上这趟车的,怎么就突然...突然半路上车?
“你不会真觉得我放心你一个人坐火车去省城吧?”
金粒粒愣了,他的意思是...
“所以你...”
“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往这走了。”
他本想去接她,可局里实在离不了他,只能下午时候往这边赶。
本来计划的是在下两站的时候上车跟她汇合,谁想到...
想到这宋宇承笑了,和平时比,带了些坏坏的玩世不恭。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逗他,还加了时间期限,为了“利息”,他能不加速往这赶吗?
“你是说,你本来就要来车上接我的?”
金粒粒猫猫脸震惊,她可真忖啊,她是咋想的说只要今天之前见到,就给他一个吻的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嘘—”
宋宇承打断了她的懊恼,低声道,
“先别说这些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现在,我要收利息了。”
时间这么紧,一分一秒耽误了,都是罪过。
“我...唔...”
金粒粒的话被吞了进去,他像暴风一样裹挟着她,好像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金粒粒只觉得酥酥麻麻烫烫的,她的唇瓣被咬住,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幸好他一直圈着她,否则只怕她就要栽倒下去。
他轻轻舐着她,哄着她张开嘴,等耐不住张开之后,就像是突围而出的狼一般,勇猛地攻城略地,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
金粒粒像踩在棉花上,浑身都软的不行。
偏偏薄薄一层拉门外就是来往的乘客,发出各种声音。
轻重的脚步声、细碎的说话声,还有不时依靠在车厢上的声音。
每一声都似是在金粒粒心上敲,吓得她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有人...”
得到喘息机会,她轻声哼唧,手却抓着他更紧。
宋宇承将唇微微离开她的,鼻尖贴着她的鼻尖,急促呼吸。
余光扫到她紧紧攥着他毛衣的手,他忍不住轻笑,
“有人还拉得这么紧,要是没人...”
“你!”
金粒粒羞恼,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宋宇承的唇落在她乌羽一样黑鸦鸦的睫毛上,轻柔无比。
金粒粒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仿若被催眠了一样,乖巧无比。
只是微微轻颤的眼皮,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想像中的重量没有压上来,金粒粒有些奇怪,偷偷抬眼去看。
就见他正笑看着她,满目深情,
“怎么?着急了?”
他问。
声音哑哑的,一股痞气。
“宋宇承!”
宋宇承不给她声讨他的机会,再次俯下身来,先一步把她的口封住。
用实际行动让她忘了生气,随着他一起追逐嬉戏。
车厢外传来一声轻咳,宋宇承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含了下她的唇瓣。
金粒粒茫然睁眼,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宋宇承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拿下来,帮她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把她从身上抱下来。
见她还迷迷蒙蒙的,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要是没亲够的话,等到了我随你处置。”
金粒粒...!!
话音未落,宋宇承扶着金粒粒迅速坐好,自己则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衣服。
几乎同时,车厢门被拉开了,大叔和小伙子两人前后进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懊恼还是开心,有些奇怪。
“你们别去了,根本就没查票!”
大叔说。
“哦?”
宋宇承配合地询问。
“那节车厢根本就没查票的,倒是有个发水果的,不知道为啥,一人给我俩发了这好些橘子!”
小伙子一举手上的网兜,嘴上抱怨,其实心里开心得很。
查不查票的有什么打紧,竟然遇到个傻子发橘子,这时候橘子可没那么好买!
大叔看了眼两人,好像觉得自己和小伙子白去占了便宜一样,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你俩也去看看?没准还发呢!”
“不去了。”宋宇承道,往前坐了坐,遮住了小伙子去看金粒粒的眼神。
“我带了。”
他从黑色风衣兜里掏出一个橘子来,跟大叔和小伙子网兜里的橘子一样,都是黄岩蜜桔,但他的更大、更漂亮。
他修长的手指将橘皮剥开,取掉橘瓣上的细丝脉络,认真又温柔。
金粒粒有些看呆了,这双手刚刚也是这样拂过她的脸、她的唇,她的...
想到这,金粒粒突然觉得口好干。
带着橘皮底托的橘瓣被送到她面前,一瓣瓣摘干净,底部却不断,像朵盛开的金莲花一样。
“吃点橘子,润润口。”
他冲她眨眨眼,没人能看见他眼里的意味深长。
金粒粒红着脸接过橘子,手指接触间狠狠挠了他一下。
原来你也知道我口干了?要不是你刚刚...
她甚至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干了!
小伙子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他看着金粒粒低着头,一瓣瓣地吃着橘子,心说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忽然,火车内暗了不少,似乎是时间晚了,只留下几盏灯用作夜间照明。
宋宇承看了下表,在小伙子举腕又要报时之前,轻轻对金粒粒说:
“十点了,该睡觉了。”
他站起身,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搭在铺位上。
然后帮金粒粒把被褥扯开,一副要准备睡觉的样子。
时间确实有些晚了,没看都熄灯了嘛。
大叔和小伙子见状也纷纷起身,收拾自己的铺位,准备睡觉。
昏暗间宋宇承拉了拉金粒粒的手,示意她赶快躺下睡觉,没想到金粒粒反手把他拉了回去,见大叔和小伙子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床铺,飞快地把手伸了出去。
宋宇承嘴里被金粒粒塞了个东西,他下意识含住,只觉冰冰凉凉,带着些果香。
清甜的汁水流出,浸满整个口腔,金粒粒好似冲他眨了眨眼,宋宇承看不清,但口中的味觉却在这一刻得以放大。
不止是橘子的味道,还有她的香味儿。
那一丝丝的甜不仅浸满嘴里,还荡漾在心里。
这是一种相互间的付出,你来我往,同频共振。
不只是他全身心的想着她,她也记着他,想把好的跟他一起分享。
宋宇承整愣了片刻,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酸酸胀胀。
到金粒粒提醒似的喊了一声,
“睡觉啦!”
他才反应过来,回到自己的铺位。
金粒粒弯着唇,躺进被褥里,闭上眼睛。
他就在她身边,他们离得这样近。
从没有一个睡前的夜晚是这样的踏实,她像回到了从前,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一样,恬静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