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 宋宇承都能想到现在金粒粒是什么表情,他不禁轻笑起来。
金粒粒果然如宋宇承想的一样,惊得瞪大了眼睛,觉得宋宇承好神!
他咋知道的啊, 简直像在她身边安了监控一样。
宋宇承怎么知道的?当然都是猜的。
他记得她说过, 好吃的自己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和朋友们一起分享就会得到多出几倍的快乐。
所以他特意让小孟去打听打听, 小姑娘们现在都爱吃什么点心,样样式式买了一些。
他怕买少了, 回头她再都分给别人,自己没得吃。
“还缺什么东西吗?”
没有回话的时间里,宋宇承有些等不住,好像总怕再没有回音了似的,忍不住接着问。
他其实挺瞧不上自己的,明明断了联系这么久, 心里已经了断了一万遍, 但一收到她的消息,自己又颠颠的凑上去。
本想就做个远远观望的旁观者,可一听到她说吃不饱穿不暖, 又急得什么似的,置办东西找人给她捎过去。
现在她不过是片刻没回自己的消息, 就又担心她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就又不见了...
宋宇承,你可真没出息!
金粒粒不知道宋宇承心里的这些翻江倒海, 她看到什么就回复什么, 想不通的事儿就被她抛在脑后,
“不缺啦!我现在一下子就奔向小康生活啦!”
“谢谢宇承哥哥!我们知青点的知青们都羡慕我呢!”
就这两句话, 宋宇承就又没出息了,钢铁般的理智也按不住心里的雀跃,
“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有你这么好的亲戚啊,一下子给我捎来了这么多东西!”
金粒粒想到秋霜姐的话,笑呵呵地说。
宋宇承...
亲戚?
“那你怎么说?”
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笔尖僵硬地流淌出这几个字。
因为宋宇承说话一般都言简意赅,所以金粒粒也没感觉到不对,自顾自道,
“我说是啊,你本来就很好嘛!”
再多的蜜也不能挽救宋宇承心里的酸苦了,亲戚这两个字怎么看怎么刺眼,她竟然还回答...是?
他对她而言就是个亲戚?
等金粒粒后知后觉宋宇承已经好久没回话的时候,炉子里的炭都快燃尽了。
“宇承哥哥?”
“嗨?”
“难不成这笔记本也能掉线?”
...
宋宇承的笔迟迟没落下,就是那种想一气之下再也不联系了,但又知道自己没那个种,又恨自己,又气她!
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气。
气她没有否认自己是她的亲戚?
可不是亲戚又是什么呢?
他们分明连亲戚都不是啊...
还没等他收拾好心情,到底写出点什么,就见那笔记本上出现一行仓促的字,
“宇承哥哥,我这火快烧没了,马上看不见了,再联系哈!”
宋宇承...
怎么又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了?
夜深了,宋宇承坐在书房里,定定地,好久没动。
半晌,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纸,上面的多半张已经写满了字。
细看上面写的是“厚被褥一套,棉衣若干,日用品...零嘴...”
接着上面那些,宋宇承又郑重其事地填上一行字,
“蜡烛若干...”
———————
这晚,金粒粒睡得不错,虽然新棉被还没拿来,用的还是原来薄薄的被褥,但她的心格外踏实。
可能这就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吧,梦里都能笑出声。
因为宋宇承的一包江米条,整个女知青宿舍的氛围也变得好了不少。
可能是嘴上甜了,心里就甜了。
除了极个别如曲小慧一般的,大家都笑呵呵的,还有帮忙给金粒粒留热水的。
金粒粒不禁想,要是生活条件再好点,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剑拔弩张了吧。
当然曲小慧绝对是个异类,就算是她吃了再多的好吃的,也不能让她和气半分。
金粒粒看她好像在男知青们过来喊窗户之后就偷偷出去了,等熄蜡之后才回来。
回来了也不高兴,听声音好像哭过一样,摸着黑,钻被窝里跟沈云云窃窃私语。
金粒粒也不理她,睡自己的觉,后来马萍受不了了,喊了一声,
“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两人才渐渐住了嘴。
好心情在第二天早上上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变天,下了一晚上的雪,风呼呼地吹,像要把人吹走一样。
可金粒粒穿上了崭新的军大衣,带上了王秋霜给做的手套,别提多暖和了。
更不用说点名之前,秋霜姐就过来给自己送围脖,说是和棉袄放在一起,昨天她俩都没看见,今天正好围上。
这羊绒围巾别提多细腻了,围在脖子上暖暖的,可压风了。
村里知青一共就三个戴围巾的,方青卓戴黑色的,沈云云戴红色的,都是毛线的。
现在多了一个金粒粒,可金粒粒觉得自己的羊绒围巾特别好,而且和他俩的材质不一样,看起来跟他俩这”情侣围巾“不是一趴的,谢天谢地,还是区别点儿比较好。
正这么想着呢,远远就见到男主来了。
之所以这么快就发现他,是因为他穿的醒目,还有就是周围知青们的嘘声。
有那爱开玩笑的直接说:
“方青卓,金粒粒,你俩是不是处对象了?咋都穿军大衣啊!商量好的吧!”
众人来来回回一看,可不是嘛,一种普通棉袄中,两人都穿着醒目的军大衣,男的高大、女的娇小,瞧起来可不是很配嘛!
方青卓脸上还是温润的笑,只不过带了些脸红。
曲小慧看金粒粒身上的军大衣跟带火一样,恨不得把衣服烧个洞。
沈云云倒是情绪没有很激动,还带着淡淡的笑,好像很乐见其成的样子。
“处什么对象?你的意思是穿军大衣的男女都处对象呗?李明同志,注意你的措辞,你有这个思想很危险!”
金粒粒一改往日娇软软的小甜妹,板着脸严肃道。
对方立马不敢再说了,小声嘟囔,
“干嘛这么严肃,就是开个玩笑。”
金粒粒简直像个炸毛的小猫,她最烦跟男主扯上关系,谁把她和男主往一起扯,就是她的阶级敌人,她对着阶级敌人能笑出来吗?
于是她继续板脸,“有的事情能开玩笑,有的事情不能开玩笑,对这么神圣的绿色开玩笑的事,希望李明同志不要再做!”
这个叫李明的男知青脸一白,还哪敢再嘴欠了,笑话,他再多说一句都是对神圣的绿色不尊重!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方青卓见此情况赶忙来打圆场,
“粒粒,李明他就是开玩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的太严重。”
粒你个头粒,我被人开玩笑跟你是一对的时候你不出来说话,当和事佬一个顶俩,好人都让你做了!
她立马调转火炮直怼男主,
“方知青,你这么说不对,这种事情本来就开不得任何玩笑,希望你保持思想端正,咱们人人都有监督权,再有这么情况我可要上报组织了!”
一身的浩然正气,吓得方青卓不敢说话。
知青点的女知青们也纷纷表态,江米条不能白吃,自然是要站在金粒粒这边的。
最后,王秋霜说话了,她作为知青点的老大姐,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小李,除了思想上的问题,我觉得你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不尊重女同志。随便造谣男女同志处对象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希望你以后注意,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就是,人家明明没处对象,被你这么一说,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明被训得灰溜溜的,方青卓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多想,只想着别人说自己和粒粒是一对他还挺高兴的。
老大姐王秋霜把这事定了基调后,就去安抚炸了毛的金粒粒,
“没事儿,咱衣服多,等下工到我那再换一套!”
一副土财主的豪气样儿,把金粒粒逗得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茬算是揭过去了,金粒粒就想着晚上一定要跟宋宇承好好说说这些奇葩,不跟他抱怨抱怨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说来也是奇怪,原来没和宇承哥哥联系上的时候,多气多难的事儿她自己也过来了,可是现在联系上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晚上要跟宇承哥哥说一下。
就跟小燕儿受到风雨就去扑奔老鸟一样,真有意思。
金粒粒没忍住笑了出来,人也觉得不气了,宇承哥哥真有用,想想就管事儿!
这边金粒粒想着宋宇承,那边省城供销局里面的气压却甚是低。
几个供销员从宋处长办公室走出来,一个个蔫头耷脑,掉了精神。
到了外头,几个人没忍住凑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到底咋回事儿啊,不是说处长这两天心情可好了嘛?”
“我哪儿知道,我也是这么听说的,谁知道今天这么吓人!”
几个人被批的一头包,都说要去找“线人”算账。
线人小孟哭晕在工位上,别说你们,我也没全身全影地走出处长办公室啊!
晚上,宋宇承黑着的脸在看到笔记本上出来的字以后缓缓转晴,
他看着那边连珠炮一样地写字,心情也随之荡荡漾漾。
“那个男知青好过分,直接说我和男主处对象了,妈耶,谁跟他处啊!”
宋宇承的眉头皱起,哪个人这么没眼力见,怕不是眼睛有问题?
“男主也是搞笑,昨天早上送我军大衣我没要,今天他就自己穿上了,还跟我撞衫,简直无语!”
宋宇承眉头继续皱起,方青卓那军大衣?
“当时我就想了,晚上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要不我就要憋死啦!”
“宇承哥哥,幸亏你出现了,你可太有用的了,不但是大金主,还能给我提供情绪价值,棒棒哒!”
宋宇承皱起的眉头扯平,一整天笼罩在身上的黑影都散了。
他气她的事情早就忘在脑后,满脑子都是她说:幸亏你出现了...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说的话有些他听不懂,但就是能一次次让他的心情从谷底里升上来,
一次次让他忘了为什么生气。
“宇承哥哥,你这么好,要真是我哥哥就好啦!”
宋宇承...
也是有本事让他的心情再沉进谷底,一次又一次。
这个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