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房门被甩上了,那声音震得裴莺不住跟着狠狠抖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仿佛在那刻湮灭了。
裴莺张了张嘴,但后知后觉人在惊恐到极点时,竟说不出些什么。看着那男人一步步走近,裴莺总觉得朝她走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头张着獠牙欲要吃人的猛兽。
裴莺抖得更厉害了,她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些:“大人,我不知晓那个郝武跟您说了什么,但我和我女儿是被他掳来的,并非自愿。大人,我有夫君了,且夫妻恩爱,我不愿意做那样的事情,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母女归家”
女人有一把天生的温柔嗓,温声细语,洋洋盈耳,此时她声音带着颤意,或许她自己不觉,但这般颤颤巍巍的说话,听着更让人心头痒痒。
霍霆山脚步不停,最后站在了裴莺面前。
他站着,她跌坐在地,距离差愈发被放大。她仰着细白的脖子看他,他居高临下,将她的惊慌无措,还有她颈脖之下那一片惊人的艳色收入眼中。
“你有夫君了?”声音似无波无澜。
裴莺见他听得进去,忙点头:“正是。我夫君在县中为官,曾与那郝武生了龃龉,因此他才整了这一出荒唐戏。”
裴莺是故意提起丈夫是个当官的,如此一来她好歹是个官夫人,对方肯定忌惮。
霍霆山眼底暗色更甚,他溢出一声轻笑:“夫人贵姓?”
裴莺稍愣,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免贵,姓裴。”
这话才说完,裴莺便见面前男人蹲下了身,而也是此时,她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轮廓周正,五官立体,一双眼角带着细纹的狭长眼眸很是深邃,相貌算得上英俊,只是比起俊朗的外表,普通人对其第一印象都是气势威严,不敢与之对视。
“裴夫人。”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像风沙拂过岩石,如他人一般厚重。
太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太近了。她闻到了浅淡的酒味和风沙皮革混合的一种味道,仿佛置身于沙场。
裴莺不住往后退,但她身后是床榻,后背抵在冰冷的榻木上,退无可退。
“大人,您能不能啊!”
裴莺话还没说完,便被箍住了细腰,一阵天旋地转,她后背抵着的不再是红木榻板,而是变成了柔软的锦被。
之前与她只有一步之遥的男人近在咫尺,浅淡的酒味在罗帐中浓烈了许多,熏鼻又醉人。
方才箍着她的腰,带她上榻的大掌挪开了,但热度犹在,哪怕隔着衣裳,那一片肌肤仍宛若被烫伤过般不住轻颤,裴莺见男人欲靠近,忙抬手抵住霍霆山的胸膛:“大人,我有夫君的!”
“北川县受寇贼所害,伤亡颇多,如今县吏剩余三人罢了。”霍霆山凝视着裴莺,目光先落在她清丽温婉的眉眼,然后往下,慢慢移到不点而赤的红唇,再到更下方。
她身上的圆领襦裙领口比寻常的要更开阔些,那处积雪丰腴如云,引人瞩目,细细的帕腹带子从襦裙里伸出,再绕过那截白皙的脖子。
裴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剩下三人又如何,就不许她夫君在那三人之中吗?
但很快,裴莺想到了郝武,当时他是和另外两个衙役一同上门来的,郝武加上那两人,正好三个。
他一定见过那三人!
她刚刚说她夫君是县官,但如今三个仅存的官吏他都见过了,他肯定知道她的夫君已殉难。
这个认识让裴莺抖得更厉害了。
她方才说错话了。
霍霆山轻笑,原本撑在裴莺脸颊旁的手掌抬起,指尖挑起越过裴莺锁骨的帕腹细带慢慢摩挲着,他的手指除了最初接触的那一瞬,后面并没有碰到裴莺,却叫裴莺仿佛成了被掐住后颈的猫儿,不敢动弹分毫:“夫人的夫君为北川县捐躯,其慷慨赴义之心为人敬佩,义士之遗孀不应无人照顾。本将军既带兵除了寇患,干脆送佛送到西,再给夫人一个栖身之处,夫人觉得如何?”
裴莺眼睛睁大,尽是不可思议。
霍霆山进屋之时,裴莺便有预感他是郝武口中的幽州牧、大将军。这样的人手握大权,该自视甚高才是,怎的这般无耻。
”不,我不”裴莺惶恐摇头:“我不愿。”
“夫人何苦口是心非,你分明也想。”霍霆山似笑非笑,那根勾着帕腹细带的手指松开,帕腹细带重新贴合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而一并贴合而来的,还有他的手。
从金戈铁马里走来的将士自然比不得文人骚客,霍霆山一双手满是厚茧,茧子粗糙如沙砾,异常磨人。
裴莺只觉颈脖处落下了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沙石,粗粝的、灼热的,让人难耐,恨不得将之立马挪开才好。
她难耐至极,霍霆山却很是享受。掌下所及肤如凝脂,温润细腻如脂,男人眯了眯眼睛,手掌正欲继续往下,却被两只小他许多号的素手一并握住了手腕。
“是那些个衙役对我用了药,我本不愿如此。大人不,大将军,您英明神武,仁民爱物,想来只是一时被那几个小吏蒙骗了去,并非真的想强取民妇。”裴莺哆哆嗦嗦的给霍霆山戴高帽。
她握住的那只手腕比寻常男人要粗壮许多,不知是酒后、还是他本就血气旺盛的缘故,裴莺竟觉得自己仿佛拿着了一只虎爪,不敢松手,也不敢妄动。
霍霆山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夫人”
才将将说出二字,就见榻上的女人肉眼可见的又是一抖,她紧张地看着他,脸颊带粉,唇瓣水红,眼眸黑的像墨,像一只淋了雨缩在洞穴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白雀,可怜可爱。
“有句话你说错了。”霍霆山轻轻一动,就挣脱了裴莺的束缚,同时反手握住裴莺两只手的手腕。
女子的手腕比他纤细多了,霍霆山游刃有余握住,还用拇指重重地摩挲着她腕内侧的肌肤,感受着她的脉搏跳动:“我自认为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既看中了夫人,强取又如何?”
他谋的是天下权柄,自有此心伊始,他就不是什么风高亮节之人。为民反,一方面固然是为民安居乐业,为盛世太平,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自己有私?
欲将那权柄附属之物,诸如黄金珍宝,亦或是香车美人,尽数至于随时可取之处。
裴莺呼吸微窒,这人非但不接那顶高帽,还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揭了那层伪装。
双腕被擒住,粗粝的酥麻感自腕内侧火烧似的传开,所过之处如油入热锅,掀起一片令裴莺惊骇的热潮。
裴莺不住低吟了声,又忙咬住唇。
霍霆山嘴角弧度更深:“人生苦短,夫人该及时行乐才是。”
眼前的男人压了下来,罗帐里的酒气犹如被煮沸般氤氲浓烈。颈脖侧先是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这种感觉不算陌生,裴莺知道是他下巴处没有刮干净的胡茬扎的,以前这种感觉会让她羞赧又无奈,但这一刻只有恐惧。
道理讲不通,裴莺也不讲了,使出全身力气开始挣扎。但能轻松拉开六石硬弓、一箭穿七甲的霍霆山,又哪里是裴莺能挣开的,她本来虚虚挡在身前的双腕被拉高到头顶,定在榻上。没了双腕的遮挡,感觉更清晰了,裴莺为对方的贪欲心惊肉跳。
房门关上了,房中昏暗如潮,弥漫在鼻间的酒意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在将要溺毙时,裴莺脑中陡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瞬间仿佛石破天惊,混沌迷茫的上空忽然裂出一线天光。
“将军,请听我一言!”裴莺忙道。
然而霍霆山并不理会,他还在享受着出乎他意料、也分外合他胃口的美味佳肴。
裴莺急切道:“将军,我有一法能增强万千骑卒战力,令其一人能以一当二。”
外面的风停了,帐内进食的魁梧男人也停下了所有动作。
只是片刻时间过去,外面的天色更暗了,屋内没有燃灯。霍霆山抬起头,他面无表情的脸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双眼浸着欲色,但更多的是仿佛要将人看穿的审视和冷静。
“夫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微哑。
裴莺见他停下来,且还接话,心头一松,他理会就好,就怕他不会理:“自然清楚。我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假,如若将军答应放过我母女二人,我即刻将此计双手奉上。”
霍霆山眯了眯眼睛:“夫人这是在和我做买卖?”
裴莺鼓起勇气直视他,但看了一眼到底觉得骇人,又移开目光:“是做买卖。天下红粉佳人何其多,自愿伺候将军的亦多如过江之鲫,以两个小女子换骑卒战力大增,绝对不会是亏本生意,将军以为如何?”
“夫人须知,拖延计只拖得了一时。”霍霆山眸色幽深。
裴莺哪里听不出他意动,趁热打铁:“不是拖延计,只要将军许诺我,再给我些纸笔,我立刻便能将此良计献给将军。”
霍霆山看了裴莺片刻,裴莺能感受到那道游走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垂涎,更是估量,但裴莺却不如刚刚那么怕了。
榻上的男人起身,衣冠不整地大步往外走,对外面候着的女婢吩咐了一句。
裴莺从榻上坐起,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裳,但古人服饰带子不少,被解开以后裴莺有点搞不清哪个打哪个。
就在她努力和衣带做斗争时,霍霆山回来了,直接将榻上的裴莺抱起。
裴莺惊呼了声,下意识用手勾住霍霆山的脖子,反应过来一僵,忙将手缩回来。
男人轻笑了声,抱着人来到黄花梨宝式镜台前,这本是梳妆台,只是此时上面放着纸笔。
黄花梨宝式镜台只配了一张椅子,霍霆山坐了上去,再将裴莺放到自己大腿上,左手揽着她的细腰,右手给她磨砚:“夫人,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