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上空的夕阳忽然被一片浓云掩盖, 有风雷之音破空而来,强烈的魔气波动将猎场内外的所有修士都惊动了。
天上浓云翻涌,猛然被撕开一道裂口, 如同天漏。
剑啸之声从天裂之中呼啸而至,众人只见得一柄纯黑色的大剑从天而降, 那剑越到近处, 越显巨大,剑身如擎天之柱,仿佛天外落下的雷柱, 携带雷鸣电光, 骇然刺下。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乌黑的大剑直接削断了猎场当中那一座最高的山峰,以摧枯拉朽之势, 刺入灵山地底。
浩荡的魔气从剑身滚滚而下,洪流一样涌入灵山之中。
整座玉溪猎场地动山摇, 鸟兽匍匐,修士受魔气冲撞,灵力不稳,被庞然剑压压制得动弹不得。
暮霜这个召剑之人, 也被那头顶砸下的大剑吓得不轻。
扑面而来的凌冽罡风吹得她身形不稳, 在蛮蛮鸟后背上翻滚了一圈, 才手脚并用地抓着鸟头顶的翎羽, 剑风像是要将她的脸皮都从骨头上刮掉一样猛烈,让她连眼也睁不开。
蛮蛮鸟的羽毛都被吹得根根倒立起来, 那灵网没有勒断它多少羽毛, 这剑风却像是要扒了它的皮。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大喝, 惊骇地叫道:“是那魔头的斩苍剑!”
重烛的斩苍剑和他的人一样大名鼎鼎, 无人不识,剑身萦绕的魔气将将散开,便有人认出它来,猎场内的修士登时大乱,再也顾不上围猎。
暮霜顶着剑压,震惊地仰头看向那一柄气势凶悍的惊天大剑,难以置信道:“斩苍?”
这是斩苍剑?怎么会变得这么大,变得这么恐怖?
她记忆中的斩苍不是一把细细长长,又漂亮的黑色轻剑么?
袭面的剑气忽然柔软下来,凌冽剑风在触及到她后,一瞬间化作绕指柔,平缓地萦绕在她身周,托着鬓边一缕青丝缓缓垂下。
蛮蛮鸟被风掀得倒立的羽毛也服帖下去,从喉咙里发出心有余悸的咕咕鸣叫,慌不择路地扇动伤痕累累的翅膀,跌跌撞撞腾空,想要远离那柄大剑。
它一动,斩苍剑也从地底抽离出来,剑身缩小一大圈,追在蛮蛮鸟身后。
蛮蛮鸟被剑追杀得哇哇大叫,它背上的暮霜也在哇哇大叫,“重烛,重烛!你的剑在追我们!”
苍山之中,重烛正被一群天山派残存的修士包围其中,寒气笼罩住整片山林,结成大大小小无数尖锐的冰柱,俨然已成一座冰刃林立的剑山。
冰刃正中禁锢着一条半人半蛇的魔物,重烛蜕皮将至,已难以维持住人形,他下半身完全化作了蛇尾,粗壮的蛇躯从衣袍底下延伸出来,被林立的冰刃封冻在断壁残垣之间。
原本乌黑水亮的蛇身鳞片,此时看上去黯淡灰败,表面像蒙着一层阴翳。
重烛身处寒霜中心,体内骨血几乎要冻结,睫毛上凝了一层霜雾,呼气之时吐出的都是白雾。
他捏了捏咯咯作响的指关节,分出心神回应道:“阿霜,我记得你以前很擅长观察山势地形,总能辨出哪里的灵气充裕,哪里的灵气又稀薄,地脉与灵气流动息息相关,斩断地脉,猎场里的妖兽才能重获自由。”
“斩苍剑会听凭你的指示,指哪斩哪。”
四面噼啪之声不绝,都是寒冰结冻的声音,重烛下身的蛇尾上已经覆上厚重的冰壳,他体内里的温度飞快流失,骨节僵化,行动变得无比缓慢起来。
寒气之外可见数道人影持剑而立,重烛霸占天山,将天山派修士驱逐出自己的属地,使得他们无处可归,天山之人早已对他深恶痛绝。
“在蜕皮之时落入我们手中,看来上天终于开眼,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重烛,你这次死定了!”
重烛扑哧笑了一声,蛇尾肌肉蠕动,将尾尖的冰壳震碎,嘴角溢出一缕白雾,狂妄无比地扬起蛇尾,说道:“大可试试。”
他的尾尖极快地震颤起来,震颤的声波从尾尖扫荡出去,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浪,摧毁四面环绕的冰剑,刺入天山派修士耳中。
寒雾之外相继传出几声痛苦哀嚎,当即便有实力稍弱的修士抱住脑袋,痛苦地翻滚至地,不消片刻,便已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重烛轻蔑地笑道:“连本座的身都近不了,也想杀我?”
四面修士气血翻涌,一拥而上,大怒道:“杀了他!”
在重烛回应她的时候,暮霜隐约通过他的神识波动,隐约也感觉到另一端的情况,趴在眉心的小蛇也透出一种异常的冰冷,僵直得一动不动,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死物了。
暮霜担忧地用手心暖了暖额上的小蛇,问道:“重烛,你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事。”重烛仓促回了她一句,之后便再无回应了。
冰雪覆盖苍山之时,斩苍剑也在玉溪猎场的上空嚣张地兜了一圈,蛮蛮鸟载着暮霜在前面飞,斩苍剑在后面追,时不时猛然爆发,朝蛮蛮鸟刺去。
但蛮蛮鸟都能险之又险地躲开,使得斩苍擦肩而过,刺入下方山峦。
斩苍剑之后,亦缀着无数正道修士的法器,要把那魔头的命剑打下来。
一时间,猎场里的妖兽反倒无人注意了。
猎场之中虽然混乱,但灵山顶上的高阶修士却还算冷静,玉坛之上的灵山虚影时时反应了猎场内的情况,四大宗门的长老及各大世家很快协商好,派出了自家门下实力之人分头进入猎场。
众人严阵以待,都摆出了自己随身的法器,戒备着重烛的到来。
毕竟,那魔头的命剑在这里,他本人必在此处,那把嚣张至极的剑,极有可能是为了引走众人的注意力,方便他暗中想要行什么鬼祟之事。
司墨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这里,他从魔界传送回来,靠着自己司氏长孙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玉溪灵山,登上了灵山之巅。
他的祖父,司老爷子是四大宗之一的恒越宗大长老,此时坐镇在阁楼上,指挥门下修士,司墨刚出现在这里,老爷子那一双鹰眼就发现了他,唤人将他捉上阁楼。
司老爷子对自家这个孙子了解地很透彻,斜眼瞥他一眼,说道:“你还真是哪里有乱子,就往哪里钻。”
司墨大呼冤枉,“孙儿被爷爷赶出家门多日,实在是太想爷爷了,才想着来偷偷看看爷爷,哎呀,这猎场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司老爷子没空听他油嘴滑舌,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算账,当下只警告了他一句老实在这里待着,便又将注意投入猎场之中。
司墨转动着眼珠望向那灵山缩影之中混乱的景象,正忧心花娘子的处境安危,紧接着,他就在那堪称为全场焦点的妖鸟背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虽然不太清晰,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花娘子!
花娘子趴在蛮蛮鸟背上,看上去正在被身后的魔剑追杀,司墨立时便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脑海里一刹那滚过了无数血淋淋的事迹。
他实在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变心的丈夫将情人带回家里,为了给情人体面的身份,便开始嫌弃原配的存在碍事,想尽办法想要除了她。
那魔头现在所行之时,和以往那些负心薄幸之人,实在没有半分差别,简直令人愤慨!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正道修士始终没能发现魔头的踪迹,紧密观察着猎场形势的诸派长老忽然生出些疑惑来,有人道:“难道那魔头如此大张旗鼓,真的只是为追杀一只妖鸟?”
猎场的主人,余溪山坐在高台上,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坛上灵山之影,看着那环灵山飞绕的魔剑。
在那魔剑第三次擦过前方的蛮蛮鸟,飞射入地之时,他的面色猛然一变,猝然起身道:“不好,它在截断玉溪灵山的地脉!”
余溪山话音未落,手中已捏出一道传讯符,传讯飞出,命道:“溪风,祭打神鞭。”
打神鞭乃是余家至宝,相传是余家老祖飞升之时,专门为家族后辈留下的一个保障,乃是用老祖神力开过光的。
传说中,余家的打神鞭上留有余家老祖飞升之时的一缕神力,一鞭便能令人形神俱灭,余家也是凭此才能世代坐拥如此辽阔的一片灵山,开办这样一座猎场。
光从打神鞭这一个名字便可见其厉害之处,饶是重烛真身在此恐怕都吃不了好果子。
众人都以为他动用打神鞭是要对付那把魔剑,却没想余溪山凝眸看了看蛮蛮鸟背上的人影,对通讯另一端之人说道:“先打杀蛮蛮鸟身上之人。”
司墨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他急得满头生汗,忙伸手去抓祖父的胳膊,急道:“爷爷,蛮蛮鸟背上的姑娘绝不是坏人,你得拦住余家主滥杀无辜啊。”
司老爷子从鼻子哼出一声,“哪有什么无辜,你长这么大眼睛,难道还没看出来,那魔头的斩苍剑正是受那妖女的控制么?”
司墨转头,来回看了看爷爷凝重的脸色,和灵山缩影中趴伏在鸟背上的人,还想要试图为花娘子求情,“可她就算能控制魔剑,她也没有用那魔剑杀人……”
反倒是身后追着许多正道修士的法器,但凡她用魔头的剑反抗一下,都应当不会被追着如此狼狈。
司老爷子一把挥开他的手,“住嘴,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猎场之中,余家二爷余溪风此前为了寻找那一条丢失的脩蛇,早就已请了打神鞭在手,身处猎场之内。
此时收到兄长传讯,几乎没有半分耽搁,便划开掌心,滴血入鞭中,催动了这一条世代祖传的法器。
与此同时,趴在蛮蛮鸟身上的暮霜在这种魔、灵、妖,三气混乱的情况下,也总算找到了那一处地脉最为薄弱之处。
她高兴地抬眸,指向一处山坳之中,唤道:“斩苍!”
斩苍的剑身倏地一斜,朝着她所指之处悍然刺下,剑气与灵山地脉激烈相撞,灵魔二气霎时绞缠道一起,难分难解。
暮霜隐约听见一声轻微碎响,身上那与此地地脉相系的无形束缚陡然一松。
被困于此地的妖兽重获自由,兽鸣声此起彼伏,逃的逃,散的散,亦有部分妖兽与正道修士结下仇怨,猛然反扑猎场里的修士。
蛮蛮鸟原本好端端地呆在自己领地里,梳理羽毛,用换下的旧羽搭建巢穴,准备布置出一个超大超舒适的洞府,去求娶心头最爱的雌鸟。
结果却被人用心仪之鸟的羽毛幻化出一个假货,将它引入陷阱,捉来此处,心头对这些人修亦怀恨在心。
它俯身冲下去,也想趁此机会叼死几个人修泄愤,却被暮霜抓着头顶翎羽拉起来。
暮霜抬手轻抚了一下眉心那一条冰冷僵直的蛇影,重烛那边已经许久未予她回应了,她实在顾不得其他,拍了拍身下羽毛,说道:“蛮蛮鸟,我们自由了,快走,先离开这里。”
蛮蛮鸟咕咕两声,只得放弃这个打算,扇动翅膀重新飞起来。
打神鞭的神光从山林当中飞射出来时,她丝毫都没有察觉,直到那鞭子在半空显形,挥舞时搅动得风云变色,如现火龙,鞭梢缀着猎猎火焰,朝她当头打下。
地上的斩苍剑嗡嗡震颤,拔地而起,横档在打神鞭前。
只是,此时此刻,剑主深陷寒冰剑阵,斩苍剑上魔气在与地脉缠斗之时,已被耗去大半,它仓促之间,再与打神鞭格挡,终究略逊一筹,没能将鞭上神力完全挡尽。
打神鞭在斩苍剑上缠绕一圈,鞭梢烈火甩荡出去,眼看便要扫及到蛮蛮鸟上。
司墨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花娘子殒命在自己眼前,他垂眸看了一眼爷爷腰间,一把抓下他腰上佩挂的一只铜铃,身化流光,遁入猎场,将那铜铃抛出。
铜铃迎风飞涨,化作一口金色大钟悬空罩在蛮蛮鸟上方,与打神鞭迎头相撞。
嗡——
铜钟撞出震耳欲聋的一声鸣响,“咔嚓”一声迸出裂纹,迅速黯淡下去。
打神鞭鞭梢扫过铜钟,火星四下飞溅,鞭势竟还没停下,顺着铜钟裂纹之处呼啸挥下。
司墨原本就是强行催动铜钟,他的修为远远及不上自己爷爷,眼下铜钟被破,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却还不管不顾地想要挺身再去挡住打神鞭。
蛮蛮鸟背上,暮霜仰头看见了展开双臂挡在她上方的身影,还有那身影之上,如雷霆般落下的巨大鞭影,急忙迎上去,想要接住他,震惊道:“司郎君,不要!”
她和司墨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细数起来,认识还不足一月,可他竟会为了救她连自己性命都不顾。
这边厢,被偷了法宝的司老爷子又惊又怒,暗骂一句“孽障!”,大声喝道:“余溪山,收鞭——”
说完,不等他回应,身形倏地从阁楼冲出,扎入玉坛之上的灵山缩影之中。
下一瞬,他的身影闪现猎场半空,屈指成爪,袖中涌出两条盘缠的水龙,疾速游去,先一步卷住了吐血昏沉的司墨。
玉溪猎场的主人余溪山站在台上,此时也被这出人意料的变故而惊住。
余家靠着这一条祖传的打神鞭守住这一座辽阔的灵山猎场,实际上这么多年本家却并未出什么天赋惊人的高阶修士。
他这个余家家主也不过将将化神期的修为,自然不敢同四宗之一的大长老作对,急忙要将打神鞭强制撤离回来。
打神鞭先已被斩苍剑削去六分力,又遇上铜钟阻挡,鞭上余威已只剩一二成力,受主家强制召回之令,那鞭梢便软软地垂落了下去。
猎场半空,司老爷子救走司墨,却并未立即撤退,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向那朝着自己孙儿伸手而来的妖女,竟抬掌蓄力,一掌朝她劈下。
他怀里的司墨诈尸一般挣扎了下,昏昏沉沉间,一边吐血一边求道:“爷爷,不要……”
司老爷子垂眸看他一眼,这一掌他用了十成灵力,掌中可闻山呼海啸之声,想要收力根本不可能。
况且,他也并不打算收手。
这个孽障在众目睽睽之下,偏帮那明显与魔头有瓜葛的女子,他若再不做出一点表示,事后怕是无法向正道中人交代。
不论眼前的女子究竟是好,是坏,他都必要取她性命。
暮霜只想着去抓住司墨,根本毫无防备,她被大乘期修士的灵力禁锢在其中,就连身下的蛮蛮鸟都挣脱不开,眼见那五指如山,就要击打在她头上。
“求求你不要……”司墨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去抓司老爷子的袖子。
暮霜仰头,看了浑身染血的司墨一眼,在那五指即将落到她头顶之前,闭上眼睛,五指蜷缩,想要再一次叩动命线上的谶文。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宁愿被鞭子抽中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无辜之人代她受过。她还没有正式和重烛相认相见,绝不能死在这里。
另一端的重烛被她一瞬间剧烈起伏的情绪狠狠刺了一下,再也顾不上与天山派的修士周旋,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势,强行催动魔气爆发,解决了残余的几名天山派修士。
他嘴角不断淌下血来,鲜血滴落下来瞬间成冰,伸手撕裂虚空。
暮霜眉心僵直的小蛇忽然动了一动,蛇身倏地膨胀开,化作一蓬黑雾,弥漫开的黑雾当中,有人从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手掌覆盖在手背上,修长的指节顺着指缝插入她的指间,用力握住。
暮霜动作一顿,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熟悉的气息,“重烛……”
“我来了,别怕。”轻声低语拂过耳畔,一只遍布蛇鳞和冰霜的手臂从她身旁探出,掌中魔气翻涌,抬手接下了头顶落下的那一记杀掌。
澎湃的力量在两人掌下爆开,当空扫荡开去,震得所有修士经脉动荡,无不俯身低头,有修为较弱者,当场便被这两道对冲的力量冲击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司老爷子闷哼一声,手臂上筋络寸寸爆开,鲜血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袖摆,他急忙回身护住怀里的孽障,被冲得倒飞出去。
重烛的魔影猛然一卷,裹住半空的一人一鸟倏地隐没,与打神鞭僵持的斩苍亦嗡鸣一声,挣脱长鞭,遁空而去。
暮霜的视野被黑雾笼罩,司墨浑身染血的模样从她余光里划过,她急道:“司郎君怎么办?”
司墨为了她才会身陷囹圄,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重烛的手臂牢牢禁锢在她腰上,解释道:“那老头是他爷爷,不会伤害他的。”
修真界四大宗之一,恒越宗的大长老,大乘期的修士,在正道当中一向德高望重,他如果想要护住自己孙儿,谁都动不了他。
魔气当空一敛,彻底消失,整座玉溪猎场魔气消弭,地脉截断,只剩满山失去束缚的妖兽横冲直撞。
蛮蛮鸟晕头转向地被卷走,视线里黑雾散去,先看到一条粗壮的蛇尾,它登时羽毛倒立,喉咙里发出咕咕警告,还没来得及抬起爪子攻击,先被那蛇尾一扬,抽飞出去。
暮霜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听到蛮蛮鸟的叫声,紧张唤道:“蛮蛮鸟,怎么了?”
她直起的腰被人拉回去,后背贴上紧实的胸膛,耳畔有冰凉的吐息,哀怨道:“司郎君,蛮蛮鸟,你关心的东西真多啊,不关心一下我么?”
暮霜听到他的声音,抬手顺着他手臂,抚摸到覆在自己眼上的手,“重烛,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让我看看你。”
重烛沉默了下,遮住她眼睛的手掌依然没松,声音里压着难以抑制的酸楚,低声道:“可是阿霜,你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