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灾祸
说是这么说,可刚刚出世的白显然还理解不了内在的区别。
莱恩想让她决定的,其实是促使这些龙诞生的力量,但她显然理解错了。她认为自己要决定的是它们的模样,这才是‘什么样的龙’的含义。
于是她开始左右张望,观察起大殿内的摆设。
高耸的立柱上篆刻着古老的图案,诞生于上个纪元的造物蕴含着岁月的气息。假如她是时光龙,大概会很喜欢这种东西,可作为精神领域的至尊,白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它们直接掠过。
然后是桌椅,石雕,熏香,摆件,或是杯盏与明灯。这些东西各有美感,但它们无疑需要有足够‘阅历’的生命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技巧与艺术。作为刚出生不久的龙,白的审美显然还很简单粗暴,所以她再次掠过了这些‘不怎么中看’的东西。
最后,也许是源自某种血脉中的本性,当白的目光扫过一处墙壁上的浮雕时,她明显顿住了脑袋。
在那里,一些闪亮的宝石璀璨发光,纯粹的元素力量从中散发出来。力量契合,审美契合,这让白一下就喜欢上了它们。
“我要这个。”
看起来表情似乎很正式,白用右翼指了指那些种类各异的宝石。
“”
它们落入到龙蛋中间,各自寻找一些融入进去。下一刻,隔绝龙蛋与外界气息交互的力量也消失了,它们开始受着环境的影响,发生着不同的改变。
巨木镇,一处宽敞的大院中,明显神色有些疲倦的中年人将安德迎进家中。
“我把它们天生的抹去了,那就该补后天的给它们。”
与安德曾经居住过的小院不同,这个宽敞的院子中摆满了装饰与花卉,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就是有些刻意。安德觉得,还没有曾经在莱恩的小院中,那些简单的杯盏更有韵味。
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碍于青铜时代低下的艺术水平,这些东西尚且体现不出什么美感,但如果只是为了和寻常人的居所分隔开来,那倒是效果显著。
它们数量不少,但大致分为五类,分别是紫晶,蓝钻,水晶,黄玉与翡翠,不同的元素气息缭绕在宝石周遭,有的是单一的,有的是混合的。
至于那些所谓的‘小把戏’其实就是用精神力撬动无处不在的魔网之弦,然后拥有的一些诸如操控火焰和水流,治愈细微伤口之类的能力。哪怕没有什么魔力,依旧不影响精神对元素的控制。
不过被灵界转化的这些显然失去了这种能力,莱恩也不需要让他们继承黑龙有意留在血脉中的东西。既然它们没有了与生俱来的名字,索性就额外给它们一个。
“好吧。”
“说说吧,这么急着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情?”
看着有些期待的白,莱恩最后叮嘱道:
名字,是构成一個生命‘存在’的重要部分。原本,所有的龙类都具备一个天生的名字,这来自它们的血脉深处,那个创造了它们的龙王尼德霍格。通过这种方式,黑龙能够加深与自己后裔的联系,反过来,他的后裔也能通过这种名字获得自己祖先遗留在血脉中的知识,以此让龙类在新的世界能够更好的生存繁衍下去。
······
大地上,朝阳初升。
“对了,还有这个。”
沉默片刻,迎着幼龙银色的眼眸,莱恩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看起来对方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扫了眼那些装饰用的宝石,他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或许再过几十年,人类中就能发展出原始的小型庄园也说不定。不过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距离造物主离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人类之中的身居高位者,也逐渐开始摆脱旧有的规则与秩序。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莱恩收回右手。相比于能够受到时光之力加速孕育的白,时光龙反而要真实的经历足够的光阴,所以就不必要等待了。
这些宝石本就是元素力量凝聚而成的造物,既然白选择了它们,就当她选择的是它们代表的元素吧。再掺杂少许心灵的力量,这就足够了。
好像自从纪元更替的那一天起,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安宁过。
他确实学会了名叫‘冥想’的特殊技巧,但也仅止于此了,单纯增长精神力并不能表现出什么明显的特质,而那个特殊的木雕,至今他也还没有使用的资格。
不过匆匆赶来的安德倒显得比这里的主人更加从容,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十几年的岁月虽然没能给安德的外表带来改变,可他的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辛苦了,安德阁下,是这样的。”
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再满足于过去,而是试图从各方面划分等级,像眼前的院落就是这样。
当然,就像白多少受到了的灵界的影响,这些龙族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改变。它们的性格可能会有所偏转,很难用世俗的善良或者邪恶去界定。
“不过也要记得给你自己起一个正式的名字,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点点头,安德并没有加以隐瞒。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过与之前的两个龙蛋不同,这些普通一些的龙类并没有自然诞生的能力,它们的本质也不支持它们这样做,毕竟这些龙类更接近实质的生命,而不像另外两种超凡龙种那样,天生亲近时光和心灵。
如果就这样过去一百年,或许安德还能够从中总结出些东西,自行创造出粗浅的法术来,但现在,这些能力还没有他粗暴的用精神力冲击别人来的伤害大。
“安德阁下,您请进。”
并不在意的晃了晃脑袋,幼龙飞到那一群龙蛋们中间。她停留在最高的那颗蛋的上方,就像它们都在簇拥着自己。
于是莱恩伸手一指,墙壁上的宝石应声而落。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辅助表演剧目的小把戏,那确实如此。”
周围的虚空中,元素力量混杂着少许灵性气息开始涌入龙蛋,之前的那些宝石,就是指引元素分门别类的种子。
“我听说,您具有一些非同一般的能力?”
“好了,既然你给它们选定了形态,那就由你来负责看顾它们出世吧。”
所以生命的力量也一道加注其中,影响一些变化的方向。它们将通过正常的方式繁衍生息,所以每一种龙都不止一只。在外界力量的影响下,它们划分两性,数量不一。
用词有些谨慎,中年人缓缓说道。
如今的荒野可并不太平,两地相隔只有几天的路程,可路上也很容易遇上凶猛的野兽。
突然想起了什么,莱恩一招手又将灵界的文字和记忆牵引过来,与灵性气息一同混入龙蛋之中。
外界的太阳升起来了,灵界的弦月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隐约间,一股莫名的气氛弥漫开来。
不过这也是之前没什么人关注这些能力的原因,毕竟安德这些更类似表演的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种超凡道路。
何况现在的人类中,也还没有超凡道路的概念。
“那我就直说了,安德阁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神色郑重,中年人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在巨木镇中,有不少人突然身体无力,吃不下饭,还会咳嗽与气喘。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这些,只以为是劳累的缘故,你也知道,近些年,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只是点点头,安德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心底虽然依旧善良,可现在,安德已经不是很相信这些祭司的话了。
或许因为失去了神赐,寻常人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可这绝不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如果仅止于此,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他们尚且只是虚弱,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发生。”在安德面前,中年人继续说道:“但我们很快发现,这种症状是会传播的。”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后来几十个,上百个。我们根本看不出它传播的规律,好像只要住在这个城镇中,谁都有被它找上门来的可能。”
“所以,你们不知道怎么解决,而且就连你都染上了这未知的东西,所以伱就想起了我?”
眉头皱起,安德不由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解决这个麻烦?”
“什么?我也染上了这个东西?!”
然而安德话音刚落,面前的中年人却大为吃惊。他现在除了有些疲惫,一点其他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你说的这种东西和我‘看’到的一样,那你大概是染上了,只是它还没有发作。就像某些野兽的毒素那样,或许这个东西潜伏的时间更加长久。”
在精神力的感应下,安德发现了对方的不正常。他的呼吸与身体上,都带有一种看着不太健康的物质。
“呼——,安德阁下,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现在看,您只是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存在,这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深吸口气,中年人勉强笑着说道。
“那就走吧,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沉声说道,虽然安德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可他只要用精神力撬动魔网中的风元素环绕在身体周边,就能隔绝它的靠近,所以他也不是很怕这种未知的物质。
不过这种事情别人显然做不到,所以他还需要去更深入的了解这种东西传播的规律与源头。
虽然现在那些沾染了这种东西的人类还没有生命危险,可不代表之后也不会有。
过去,安德曾经亲眼见过一个被慢性毒素侵入体内的人类,在哀嚎了一周后痛苦的死去,这给当时的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
“空气,这种物质可以在空气中传递。”
“不仅如此,它还能附着在食物和水源当中。”
先后走访了三个地方,安德也渐渐发现了这种特殊存在的共性。它们似乎存在着不同的种类,但无论是哪一种,肉眼都无法观测到,即便是他的精神,也只能‘看’到它们存在,而无法更深入的了解其特性。
安德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层次不够,没有达到木雕中信息描述的‘超凡’领域,还是这种东西本就无法被了解,可现在,他也无法从根源处解决它们。
“我只能说,它似乎畏惧火焰,也许是因为圣火的力量吧。将食物和水用火焰烧煮,这种东西就会被消灭。但除此之外,我对它毫无办法。”
微微摇头,安德最后建议道:
“尽量让染上病症的人和其他人隔开,如果距离的够远,这种传播应该就不生效了。”
“那我们这些已经染上的人呢?”
神情再次变化,但跟着安德走了半天的中年人还是尽量维持冷静。
“你们这些祭司不是号称受造物主所托,能够护卫和掌控圣火的力量吗?”
“既然这种未知的物质畏惧火焰,或许圣火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略做思考,安德最终给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答案。
然而听到这句话,中年人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看。别人不知道,他还是很清楚的,任何人类都可以接引圣火,但也没人真的能驾驭它的力量。
祭司所谓的‘守护和使用’,本就是另一种欺骗罢了。
“感谢你的建议,安德阁下,不过今天的事情,还请你不要乱说。”
稍微沉默了下,中年人最后致谢道。他将安德请来本没抱太大的指望,如今的结果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只是对方为什么能看到这种物质,倒是让他有点在意。之前,他也并没太把安德与众不同的能力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对此有些低估了。
“无妨,只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吧。”
叹了口气,不过至今尚且没人因此死去,从来没见过瘟疫的安德也就没觉得这是什么太大的灾害,在打了声招呼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说到底,他并不精通草药,对方请他过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他那点浅薄的非凡之力,也不足以对此做出些什么。
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安德虽然学会了很多凡人的知识,学会了很多旧日的历史,却只从莱恩手中学会了‘冥想’这唯一涉及超凡的东西。这虽然是一切的基础,可现在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开发了。
手握莱恩遗留的木偶,一种直觉突然涌上安德的心头。
“也许,我该学点别的东西。”
自造物主离开,世界就越来越不安稳了。短时间内,他没法达到木雕所说的‘超凡’、‘传奇’的领域,或许他也该学点剑术,当做护身的技艺。
······
灾祸在人间蔓延,伴随着对人类社会的融入,丝丝缕缕信仰之力也因此诞生,最终落到它们的源头身上。
相比于真正信徒供奉的,或者是像【文明石板】那样作为人类知识与文明的源头,这份因灾祸而来的信仰无疑显得微不足道。它唯一的优点在于,只要大地上的智慧生命越多,它就会稳定的不断上涨,而不像凡人的信奉那样具有很大的波动性。
不过,人间的灾难实际上有两个源头——一个是冥府的诸神,他们象征着客观存在的祸患,毕竟它们本就存在,只是借由这次机会来到人间。
另一个则是一切的引子,亲手打开魔罐的女人。她代表着人为的祸患,是人类自己引发的灾祸。
此刻,正和厄庇墨透斯走在西方大地上的潘多拉,就注意到了这无视距离,跨越半个大陆来到她身周的陌生力量。
“这是什么?”
仿佛听到了生灵的呢喃,病痛中的苦痛,面对厄难的恐惧。在这些虚假幻象的包围下,潘多拉不由缩了缩身子,抱紧了怀中的魔罐。
一旁,后觉之神看了她一眼,露出了然之色。
他知道这一幕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是信仰,神明可以因此更加强大,但我建议你不要随便触碰它,不然后果我可不保证。”
“为什么?”
看着周围环绕的影响,潘多拉没想到,神就是通过这些可怕的东西变强的吗?
想起诞生时恢宏的大殿,威严的神王,她不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反差感,就像她的丈夫先后给她的反差感那样。
“因为你的本质终究不是神灵,这是无法改变的。”
“潘多拉,作为世上第一个女人,你诞生前的躯体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因为承载了我父神取来的神物而变得不凡。尽管这使你天生具备薄弱的神性,可它并不能帮你吸收信仰。”
作为造人的辅助者,厄庇墨透斯对信仰的了解已经极其深入了。这种力量确实能够快速帮神灵积攒神力,甚至还能在信仰源源不断的情况下打破神职的上限,可做到这些的前提是,你要拥有神职。
再不济,也要是类似地域神,拥有着类似神职的‘地域’存在。如果没有这种媒介,直接吸收信仰之力完全是在自寻死路。就像直接接触神职的本源那样,变成疯子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当然,寻常存在也感知不到信仰,只有那些天生具备神性,或后天自行凝聚的存在才能做到。后者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前者则都是类神或神的后裔。像潘多拉这样的存在,其实还真是极其罕见。
“可是这个陶罐呢?它里面的东西,不是说可以‘改变不可能’吗?”
在那对她而言已经算得上‘汹涌’的信仰包围下,潘多拉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看着手中布满花纹的精致陶罐,她不由升起了些希望。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更倾向于,它是一件涉及命运的东西。它能让你无意间遇到出路,而不是一件万能的许愿机。”
做出判断,厄庇墨透斯看着自己的‘妻子’。
“不过我也不确定,要不要你试试看,向它许愿能够获得利用这些信仰的办法?”
对于这个魔罐,后觉之神也不知道要什么才能使用。既然潘多拉想要尝试,那就让她试试好了。
“好。”
咬了咬唇,如果感受不到信仰,潘多拉也不会受到影响。如果她像真正的神一样能用神职利用它们,她同样会欣喜于信仰的存在,可现在的状况,却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于是潘多拉默默闭目,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陶罐能够帮她达成所愿。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了,在后觉者期待的目光中,什么也没发生。
“看起来许愿并没有什么用,哪怕你是人类,是它合法的使用者。”
有些失望,这个时候,厄庇墨透斯倒是承认了潘多拉人类的身份。
不过仔细想想,后觉者对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奇怪,毕竟是涉及命运的宝物,难以使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走吧,属于你的信仰,我是没办法拿走的,实在无法处理,就让它这样待着好了。只要你不主动接触它们,其实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我知道了。”
点点头,给人类带来灾祸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只好尽量无视那些虚假的幻象,继续不知尽头的跟在厄庇墨透斯的身后走着。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方才的许愿好像只是一个玩笑。只是在她并不知道的地方,当潘多拉许下愿望的那一刻,命运的轨迹确实被拨动了一下,然而轨迹却无人得知。
甚至冥冥之中,一股与之对等的灾难也再次加注在了潘多拉的身上。
这就是命运,预言之神不愿意预言自己,因为当你观测祂的时候,祂也就观测到了你;送出礼物的人不愿意亲自使用祂,因为你向祂索求多少,也就必然会付出多少。
不过就像两代神王都在命运面前折戟沉沙那样,对祂而言一切,确实没有‘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