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担心姑太太说漏嘴,赶紧道:“姑太太,您放心回江北,棠儿是我的亲外甥女,她出嫁的事,我做姑母的一定帮她安排妥当。”
姑太太点头:“你能帮着,那就最好了。”
“应该的,且不说我是棠儿的姑母,我也是府里的主母,棠儿自小在林家长大,出嫁走的也是林家的大门,我自要帮她打点,也省得姑太太从江北派嬷嬷过来。”
“我洛家娶妻,娶的是贤良,排场礼数断不能少。”
“是。”
“不过说起来,你这个做姑母的也算尽心了,为了自己外甥女的婚事,亲自出面找我说媒。”
“自己的外甥女不疼,谁疼呢?”许氏看向谢棠,带着长辈的口吻道,“棠儿,嫁到洛家后,一定上要孝敬公婆长辈,下要相夫教子,还要操持好家中事物,不要让夫君烦心。”
谢棠不做声。
依然低着脑袋。
许氏嘴角掀了掀,又和沈姨娘说,“丽华,棠儿能嫁进洛家,这是你们谢家修来的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沈姨娘终于说话了。
她看向许氏,脸上渐渐显露出恨意,连声音也带着怨气。
许氏尴尬一笑:“说什么呢?棠儿能嫁给姑太太的
侄儿,你做母亲的,应该高兴才对,板着脸做什么?这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你……”
“嘭!”
沈姨娘突然拍桌,打断了许氏的话。
整个厅里,全部噤声。
沈姨娘不忍了,露出满脸戾气,狠狠看着许氏,咬着牙低低吼道:“我再问你一遍,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许氏痴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
姑太太不说话,端起面前的参汤喝。
默默等着这场好戏。
玉君看姑太太这么淡定,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自己之前话里有话的提醒,姑太太是听进去了。
嗯!
是个精明的小太太!
玉君笑了笑,也端起面前的汤喝,一副“你们吵你们”的态度。
二奶奶皱着眉头看着沈姨娘道:“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姑太太还在呢,你也太没规矩了。”
沈姨娘不管,咬牙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氏说道:“我做什么?你们问问这个恶毒的妇人,她要做什么!”
所有人:……
唯有许氏终于反应过来。
她努力稳住了心神。
“丽华,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要不是姑太太找我要棠儿的生辰八字,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女儿要嫁的人,不是姑太太的亲侄
儿洛缙云……而是洛翰林!许曼殊,棠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竟要害她一辈子!”沈姨娘戟指怒目,端起面前的一碗汤就往许氏泼了过去。
江嬷嬷眼疾手快,冲过来用袖子挡去。
但还是溅了些到许氏身上。
江嬷嬷忙拿帕子给她擦:“大奶奶,您没事吧?”
许氏脸色极差,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厅里热闹了。
男眷们都起身走了过来,围在桌边。
林文远作为一家之主,看看夫人,又看看沈姨娘,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谢行站在母亲身后,轻声唤道:“娘?”
沈姨娘推开儿子站起身,眼睛刹红的瞪着许氏,怒呵道:“我求你去和姑太太说媒,说的是姑太太的亲侄子,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洛缙云,你倒好,竟说成了姑太太的远房侄子洛翰林……你明知洛翰林是个穷酸秀才,母亲病重,父亲又是个赌徒,棠儿嫁过去,不等于是让她去送死吗?我们孤儿寡母本就可怜,可你还要这样算计我们,你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众人听明白了。
原来是许氏“偷龙转凤”。
林文远脸色发沉,转头质问许氏:“
真是这样?”
许氏眼神发虚,表面保持镇定,将早就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丽华,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洛缙云?你明明跟我的说是姑太太的远房侄子洛翰林,若你一开始说的是洛缙云……我断然不会去找姑太太说媒。”
“你竟还狡辩?”
“你是我亲妹妹,棠儿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还能害你们不成,这当中,定是你说错了,我也弄错了。”许氏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江嬷嬷也附和道:“老奴可以作证,姨娘,你同大奶奶说的,就是翰林少爷。”
“许曼殊啊许曼殊,我何止一次跟你确认过是不是姑太太的亲侄子,你口口声声的回我是!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说辞,我若发现不了,棠儿便稀里糊涂的嫁了,我若发现了,你便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不愧是林家的当家主母啊!”沈姨娘情绪激动道。
而谢棠强忍的委屈,也在此刻化成眼泪哭了出来:“姑母,棠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我自小也是孝敬您的啊!”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过这事和二房三房无关,他们都不做声。
林文远心很乱,他一面相信夫人的为人,一面又不相信
沈姨娘会让女儿嫁给姑太太的远房侄子。
所以究竟谁在说谎?
众人中,唯有姑太太和玉君,淡定自若!
但姑太太还是发话了:“这么说,全是一场乌龙了,不过谢家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家翰林是个穷酸秀才,你瞧不上,这话说出来,便是打我这老婆子的脸。翰林虽是秀才,但也是个上进的孩子,配得上清流世家的姑娘。”
沈姨娘怒火上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眼眶绯红的解释道:“姑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聘礼就不必下了。”
“姑太太……”
“就当我洛家与你谢家无缘。”姑太太看似严肃,实则心里轻松。
虽然不想女儿嫁给洛翰林,但被当场取消婚约,无疑不是羞辱。
谢棠哭得更厉害了。
许氏见状,一边擦着身上被沈姨娘泼过来的汤渍,一边说:“姑太太,我先回去梳洗,过会再来。”
江嬷嬷扶着许氏要走。
沈姨娘哪里会让她走,冲上去就要拦她。
拉扯间,许氏手一甩,那只在她及笄时母亲送的镯子从腕上滑脱,并随着她甩手的动作,整个砸到地上。
“哐当”一声。
那玉镯当即碎成好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