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边,谢行刚回男眷那桌坐下,商亭羡便转眸朝他看来,淡淡的说了句:“谢公子酒力不错。”
谢行愣了下,忙笑眯眯的回:“商公子过奖了。”
商亭羡是府里的贵客,连林文远都敬他。
谢行自知身份悬殊,不敢同他正眼,不成想他却主动与自己说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商亭羡眼神微眯,薄唇轻扬道:“正好等会衙门的方大人要过来找我出去喝酒,谢公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谢行一听,眼睛立马亮了。
他不比林世尧有一技之长,也不比林从淮饱览诗书可以考取功名,更比不了那两位在京城为官的大表哥和三表弟,他自幼丧父,无人管教,一心只想入官场。
听说官场油水多,有权又有势。
所以近日一直在托人帮忙打点,想花钱谋个一官半职,将来也能进京,为他谢家在林家面前争口气。
眼下听到商亭羡邀他去和那位方大人喝酒,他心想机会来了。
若能借此与方大人打好关系,请他帮忙写封推荐信,想必入官场也就容易很多了。
他难掩激动,腰板都挺直了:“有兴趣,当然有兴趣,能与方大人和商公子一同喝酒,是二位抬
举了我,我自奉陪。”
商亭羡笑笑。
那笑,藏着一抹危险凌厉的冷。
却让人无法察觉。
暮色四合,除夕宴吃得差不多了。
玉君看了看时辰……那位李夫人也该登门了。
果然,一小厮急急忙忙跑来通报:“大老爷,大奶奶,李府的人来了。”
这话刚说完,李府的曲氏就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众小厮丫鬟闯了进来。
她手里还拽着一女子。
那女子红着眼,身子歪歪扭扭,任由曲氏拉扯着。
众人一头雾水。
曲氏进了膳厅,眼睛跟刀子一样剜向许氏,先是命人把拜年的礼奉上,然后才冷嘲热讽的叉着腰说:“哟,你们林家过年这么多人呢!果然是没分家,人多就是热闹。”
这语气显然是来者不善!
江嬷嬷扶着许氏起身过去,许氏看了眼被曲氏拉来的女子,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面上却还笑着道:“李夫人,你怎么来了?快,给李夫人添副碗筷。”
“不必了!老娘不是来你们林家吃饭的。”
“那你这是?”
“我是来问你,我李家是不是捅了你许曼殊的祖坟,让你这么歹毒要害我儿!”
“李夫人,这是什么话?我何时害
过令公子?”
“你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曲氏一把将那红眼的女子扯到跟前,呵斥道,“你说,是不是她给我儿下了药,害得我儿与你同了房。”
女子低着头,“咚”的一声跪下,抱着曲氏的大腿哭道:“夫人,我是真心喜欢元宝少爷,哪怕让我嫁做妾,我也心甘情愿,求求您成全了我吧。我日后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贱婢!竟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我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得了元宝少爷垂爱,一生便是他的人了,若夫人容不下我,我只能一头撞死。”女子哭得凄惨。
曲氏一脚将她踹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氏骂了起来:“这贱婢亲口承认,看到你身边的人往我儿酒里下了药,她心眼多跟了上去,果然爬上了我儿的床……我就说那日我儿无端端的怎么就喝醉了,原来是你这个蛇蝎妇人在作怪。”
说完,扬手给了许氏一巴掌。
打得许氏差点歪到地上,好在被江嬷嬷扶住。
一时间,林府的丫鬟婆子们都冲了上去,把曲氏和许氏围在中间,开始拉拉扯扯了起来。
玉君则淡定的坐在席上,不管那边怎么吵,她愣是眉头都不带皱一
下的,甚至那边吵到高|潮时,她还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看。
局面一发可收拾,两方人都要大打出手了。
最后还是林文远一拍桌,把场面压了下来。
人群散开,林文远黑着脸走过去和曲氏说:“李夫人,今天是除夕,你带着人来我府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曲氏是朗州出了名的河东狮,人前要的就是一个气势,她指着林文远的鼻子就开始骂,说他娶了个蛇蝎妇人,把她儿害得好惨,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一个说法。
林文远懒得跟她一个妇人吵,质问许氏是否真的给李元宝酒里下过药?
“老爷,你我夫妻几十年,你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又怎么会做那种事?况我与他李家无冤无仇,害他儿子作甚?”许氏气得身子发虚,捂着胸口被两个嬷嬷扶着。
曲氏依旧不依不饶,就差要把林家的屋顶掀翻了。
最后还是李老爷急急忙忙赶来,命人把曲氏拉了回去。
“林兄见谅,夫人今日多喝了两杯,才跑来这里说胡话撒酒疯,还请你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担待担待。”李老爷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文远脸色稀烂,摆摆手让他赶紧带夫人走。
曲氏
是被架走的,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
而被她拽来的那女子,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但在临走之前,突然看向隐在人群后面不起眼的玉君,
两人眼神碰撞。
女子竟冲她点了下头,还笑了下。
然后才随李家的人离开。
玉君微微勾唇,今天被许氏欺辱的不快,眼下都消了。
而当她再一抬头,竟又和商亭羡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他也是个看热闹的。
就是不知道他方才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和那女子的眼神交流?
商亭羡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同谢行说了句什么……
两人就一起走了。
除夕夜闹了这一出,大家的好心情都被搅没了。
林文远更是气得不行,他满腔怒火瞪着许氏,却在看到她脸上被曲氏打出的红手印时,又于心不忍,缓了缓气道:“你看你办的什么事!”
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许氏身为当家主母,却被人当众掌掴,可想而知她此时的境况有多难堪。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还如何在贵圈里立足?
好在小辈们比较识趣,陆陆续续的都先走了。
玉君也走了……
外头大雪纷飞,只留下那支被她扔在雪地里的莲花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