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窈烟满脸笑意，听到不远处的嬉闹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二岁的小男孩子正抱着一只有些脏的小猫在玩耍。
小男孩看上去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满脸笑意。
“哪个奴才的孩子，竟敢带在王府后宅里玩？”李窈烟冷冷问道，“这样脏野的孩子若是带坏了宣儿沛儿该怎么办？还不撵了去？”
“那是康儿公子。”身后的丫鬟忙上前道，“康儿公子最近身子不错，奶娘带着他出来多晒晒太阳。”
“是康儿啊……”李窈烟看着那小孩子就想起来了宋氏。
从前宋氏烦的她咬牙切齿，如今呢，宋氏早已经化为地下一摊白骨，他的孩子也和野孩子一样没人管。
景嫣自己年轻身子又好，想要孩子自己也能生，怎么会好好对待一个别人的孩子？
她想起来就笑出了声，看着那个玩泥巴的小孩儿满心欢喜。
她李窈烟的孩子，必定和她一样，永远站在高处，永远骄傲。
“罢了，我儿将来总要有几个玩伴才好，让他玩着吧。”李窈烟心情甚好的摘下了手上的珠串，丢给了康儿，“拿去玩吧。”
说着，她翘起唇角，提着裙子，从康儿身边轻巧的迈了过去。
“府里头这几日老将军过生日，主子可要送些东西过去？”老嬷嬷笑着提醒。
“父亲生日啊？”李窈烟道，“那是该好好庆贺庆贺的……箱子李是不是收了两柄金玉如意吗？”
“大小姐，那是上个月老爷刚命人拿来的，怎么能把老爷拿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呢。”
她眉尖一蹙，仔细想想才开口说要哪样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好像都是娘家送来的。
她不悦的回头看向一旁的丫鬟，“你仔细想想，就没什么王爷送来的东西，我好送给娘家的？”
丫鬟也犯了难。
自家主子看似受宠，可王爷很少赏赐什么东西给主子。
“你们也真是太不经心了！”李窈烟气道，“有什么东西在哪里都记不住，过去秦力在的时候，要什么东西不是当下就回在哪里的。”
“主子……王爷……最少有两年没赏赐过咱们院子东西了啊？之前的，也都不是奴婢在管！”
“混账！你说什么话，王爷怎么会没赏赐过本妃东西！”李窈烟起身，“本妃亲自去找！”
李窈烟提着灯，去了她的小库房。
二层的小楼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一一装在匣子里。
每当李窈烟在一样东西前驻足的时候，丫鬟就告诉那样东西的来历。
“宝石盆景——是您嫂子上个月拿来的。”
“这翡翠白菜是您今年生日您哥哥给的。”
“这象牙雕是将军府给宣儿公子的。”
“这个金佛是……”
“这些是丹草药、有治难产的、治失血的、还有强效保命的……这几瓶分别是安宫牛黄丸、至宝丹和复方丹参滴丸……都是能一颗救命的……也是将军府送来的。”
李窈烟不死心的继续往里头，丝毫没留心到，风吹过她手中的灯，一丝火光落在了她身后的一套绝版的古籍上。
那火瞬间点燃，顺着木架子燃烧了起来。
“不好了，失火了！”后头的奴才大声呼喊着。
李窈烟神色一慌，感觉到炙热的火焰灼烧，她猛地往后一退，拉着身边的丫鬟挡在面前。
那丫鬟被火苗熏了脸，半边脸连着脖子都被烧化了一层皮，惨叫连连。
幸好火不算大，她虽被堵在深处，可奴才们一人一桶水，好歹是将火浇灭了。
丫鬟惨叫着跪在地上，李窈烟一脚踢开了她，“快扶本妃出去……快扶……”
她的裙子一片湿，是羊水破了。
她的肚子一阵阵的发硬，剧痛袭上大脑。
奴才们看到后都吓慌了，“侧妃娘娘要生了，快传太医，叫王爷过来！”
＊
才刚入晚。
窗外一片火霞一般的天气，将整个书房染上了一层粉色。
萧御在处理新递上的公文，而她坐在旁边专为她设的小桌上，拿着一张薛涛笺，一笔一划的描着萧御给的字帖。
孙荃安慌慌忙忙的闯进书房，打破了这宁静。
“王爷！王爷！李侧妃要生了！”
萧御忙带着还回不过神的凤明弦一同前往了西跨院。
王府里的其他姬妾闻讯也纷纷赶来。
太医、医女和下人仆妇早已经忙做一团。
“如何了？”萧御蹙眉问道。
“王爷，稳婆他们已经都过来了，目前里头一切顺利。”老嬷嬷上前答道。
萧御点点头。
李窈烟一向身子骨壮实，早前生宣儿沛儿都是顺风顺水的，产程异常顺利。
所以纵然屋子里的叫声凄惨，可是萧御仍旧觉得不过是正常生产的痛楚而已。
他携着默不作声的凤明弦去了一旁的厢房喝茶等候。谢庶妃与景美人她们谦让了一下，也都过来了。
凤明弦小手冰凉。
她心头一团乱麻，惊恐的看向了李窈烟的院子，满脸戒备。
她知道身为李家之女，李窈烟这一胎，关系着日后的朝局。
对于王爷来说，朝局至关重要。
她不信李窈烟会侥幸顺利生下孩子。
可又期望，李窈烟能够生下孩子。
冷风带着女子的痛呼惨叫声灌入房内，一声声凄厉极了。
萧御看上去也极为紧张，他不停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李侧妃生产的屋子，焦灼的等待着嬷嬷送来音信。
不过一个时辰，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夜空。
嬷嬷满脸欢喜，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走了出来。
“恭喜王爷！侧妃娘娘顺利诞下一名公子！”
萧御满脸喜色，“好，快抱来给本王看看！”
凤明弦看着萧御接过孩子满脸喜色，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侧妃娘娘还在发动呢，马上第二个孩子也要来了！”嬷嬷笑着道。
“也不知道第二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了。”景嫣笑着道。
谢容也笑着捧场，“如今瞧着，倒是再来个女儿才好了，王爷如今最缺的是女儿啊。”
“对，一连六个小公子了，第七个，若是个女儿不知道要多受哥哥们宠呢。”
萧御听着姬妾们议论，满脸期待的看向了李氏生产的厢房。
凤明弦道，“李姐姐本就极美，若不生个女儿来继承李姐姐的美貌的确可惜了。”
她含笑上前对萧御敛裙一礼，“恭喜王爷又得一子。”
萧御抱着孩子笑着道，“往后烨儿也有弟弟一同玩耍了。”
凤明弦微愕。
不知是不是多疑，她总觉得萧御虽然满脸笑意，说的话却有些古怪。
宣儿沛儿一直养在西跨院，从未和之前养在正院的康儿一起玩过，便是自己的弟弟阙台与他们共读一个学塾，也不见他们有什么过密的交往。
可如今萧御却忽然说起让她的烨儿和这个孩子一同玩耍，实在匪夷所思。
难道是高兴糊涂了？
萧御顺手将孩子递给奶娘，望向产室，唇角含笑，期待着下一个孩子的淡声。
凤明弦却因为那小小的不安左立不宁。
姬妾们也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凑热闹，叽叽喳喳的说着祝福的话。
“恭喜王爷，得了一个乖巧的孩子！”
萧御欢喜的抱着孩子。
凤明弦瞧着那粉妆玉琢的小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靥。
李窈烟的声音还在痛苦凄厉的响起。
“王爷——”刘太医的声音蓦然响起，面露沉重。
萧御看着刘太医的模样，脸色阴沉了些，“怎么了？”
刘太医和身后匆匆赶来的医女忽然跪下，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他满面惶恐不安，声音哭丧，“请王爷恕罪！侧妃娘娘忽然血流不止，浑身抽搐，怕是不好了，求王爷示下，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凤明弦的呼吸忽然急促了。
这情形何其熟悉！
前世的自己，也是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可是又听见稳婆说还没生下来，紧接着，太医便去问王爷，是保大，还是保小。
她的手用力攥紧，呼吸都快停滞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