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离开吗?”白的声音响起。
黯刚来到庄园的后花园,一只蝴蝶从一朵郁金香上飞起,然后又轻轻地落在白的手上。白虽然背对着黯,但仿佛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没得到回答,白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蝴蝶。黯也静静地站着,没有打扰他。
“嗯。”
白微微点了点头,黯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眼前的人早已消失。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手撑在柱子边,不断的揉着跳动的太阳穴。
“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一定才是真正的凶手,我亲眼看到他先进了制图师小姐的房间……!”
客舱房间的窗户都无法打开,其大小也很难容人通过。按照您的叙述,这个黑影在进入房间后,应当没有机会提前离开。
“……但您没有说黑影在房间中的样子。刚刚标本师小姐和气象学者小姐口中,也没有提及过还有这样一位人士。”
“因为……因为……在我赶到门口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制图师小姐,没有其他人。我以为他藏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但还是没有看到……他、他就那么消失了。”
客舱房间形制统一,推理勉强回忆了一下自己房间中各个摆设的大小,其中确实没有足够完全藏住一个人的空间。这个中途消失的黑影,现在看起来仅存在于轮机员先生的口中,像是一个试图推卸责任的谎言。
【是否看到了制图师小姐手上的针孔】
“我没有看到……或许这就是那个先进入制图师小姐房间的黑影做的。我没有对制图师小姐做任何事,标本师小姐和气象学者小姐能够证明……我们谁都没有去靠近制图师小姐。”
在回答中,轮机员先生的情绪逐渐激烈起来。他看起来十分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他所说的全无证据,而有证人的部分,证人反倒正对他提出指控。
推理看着已经回答了数个问题的轮机员先生,他的衣服上沾着深浅不一的煤灰,双手的指缝间也有着黑色污渍????我并非会以貌取人者,只是他的模样,让我联想起另一个早就已在心中徘徊的猜测。
轮机员身上的煤灰,让我联想到另一个证物……
证物:带有煤灰的脚印
曾经在制图师小姐门口发现的那些带有煤灰的大码脚印,会是这位轮机员先生留下的吗?
若他真的是制图师小姐感受到的那个隐秘的跟踪者,轮机员先生的嫌疑显然要更大一些。
不过现在,尚且缺乏能够将轮机员先生定罪的核心证据。制图师小姐手上的针孔,一定对应着一个被藏匿起来的针筒、或者,注射器?我需要找到它。而且,我也需要调查清楚,他为什么要对制图师小姐动手……
虽然还想再仔细对轮机员先生问几句,但气象学者小姐的行动很快,推理很快就看到组织人先生已经在她的陪同下走进宴会厅。
“制图师小姐的意外我已经听标本师小姐和气象学者小姐说过了。”
“船只乘组中会出现这样的凶犯,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我在此向受到影响的各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原定的科考航程不会受到影响,这位凶犯将会在我们靠岸后受到应有的惩罚。在此期间,我们会好好看管住他的。”组织人走上前。
“等等,组织人先生,真的不是我做的。有人、有人在我之前进入了制图师小姐的房间。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轮机员先生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就像推理对他的话还抱有一丝怀疑一样,组织人先生同样没有相信他口中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黑影,他甚至拿出了新的证物。
“如果你不是凶手,为什么刚刚我们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些?”
推组织人先生手里拿着一个没有针尖的注射器,正是推理刚刚最想找到的东西。
“真令人意外,你主动前来应聘,暗地里却胆敢策划这般阴谋。”
轮机员先生看起来还想争辩,但组织人先生随后拿出来的一叠资料,却像是抽空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
轮机员先生再度沉默下去,比一开始还要麻木,顺从地跟着组织人先生叫来的海员一起,走向被挑选出来、单独看押他的房间……这些资料上写了什么?
“这些资料也是从轮机员先生的房间中找到的吗?”推理想看一下那份资料。
“是的。他将这些和凶器放在一起,我想这或许就是他想要对制图师小姐不利的原因了。”
组织人先生将那叠资料递给推理,推理简单翻阅了一下,纸张部分泛黄,除了一些较新的煤灰痕迹外,并无更多的褶皱折痕,看起来被精心保存着。
……
见信安。
埃塞姆巴德号现正停泊在港口补给物资,借着这段短暂的靠岸时光,我赶紧提笔同你分享这些天的见闻。 你知道,我的心一直被高悬于我们头顶的蓝天和自由翱翔其中的鸟类所吸引。
但这艘船上的学者们以比我更诚挚的热情在专注地探索海洋———特别是谢林教授,你敢想象吗?
作为一艘科研船的领队,他愿意认真倾听我这样普通的鸟类爱好者讲述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发现,并与我讨论能够更好观测鸟类的办法…… 尽管我只负责船只的基本维护。
不过旁观他们的科考工作,还是令我收获颇多,很遗憾由于保密协议,我无法向你具体描述那些海洋生物标本、以及我们勘探出的奇特地质构造有多么让人惊叹。
但我相信,当这场漫长的航行结束之时,这些发现必将进一步拓展人们对海洋的理解。 鸟类并不在保密协议的范畴中,我计划在航程中收集一些特有的鸟羽,作为给你的礼物。
望你喜欢这些遥远的问候。随信附上我在港口看到的叉尾海燕的照片。
你忠诚的朋友, 马丁
祝福每一位邮递员!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到你的手上。 船长通知我们将于明日正式启程,驶向俄刻阿诺斯……我从前只在各种传说故事中听到过它,没想到这一次还能有机会深入这片神秘的海域。
谢林教授是个非常优秀的领队,迄今为止他规划的航线还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他对我们说,他事前对俄刻阿诺斯也做了足够充裕的调查,也许船上有其他人对那些传说心怀恐惧吧,但我相信谢林教授能够带领我们完成这次对俄刻阿诺斯的探索。
不过此行预计要耗费约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不会再度靠岸。因此,本次途中的见闻大概只能等我回来后与你慢慢分享了,我还带着上次与你一同合训的信鸽,就让它先代你一览俄刻阿诺斯的奇妙吧。
另外,我知道你远比我擅长摆弄那些机械与金属制成的小玩意……你清楚如何修复才能让铁制品断裂的部分看起来最不明显吗?是一个水母挂坠,它尾端的一条触手断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拜托了。
谢林教授看起来很重视它……我也想帮他做点什么。
愿风帆顺畅,直至我们再度相聚。
快点回信! 你焦急的朋友, 马丁
靠前的几张纸上是名叫马丁的人用轻松的口吻写的信,看信中内容,他应当是25年前埃塞姆巴德号上的船员。
这份整理出的资料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最下面的信纸有着明显被卷起过的痕迹,纸上的笔迹凌乱,并且频繁出现涂改划掉的单词。
我可能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单词被涂黑)谢林教授被水母意外蜇伤,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不,或许这不是意外。布朗利教授现在成为了新的领队。
但他会———将我们———带向地狱
推理对这个船员的名字没有太多印象,他不是那场海难的生还者。但最后这封信中的指控,看起来却和那些生还者口中对布朗利教授的评价并不一致。
余下的资料是一些整理好的消息及剪报,主题全部都与25年前的海难有关,这25年间布朗利教授的行踪以及后来制图师小姐的公开发言在其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
看得出轮机员先生相当关注布朗利教授与制图师小姐,加上写信人对布朗利教授的敌意……这会是他对制图师小姐动手的动机吗?
“请放心,收藏家先生。在靠岸后,他的每一个违规行为都会受到对应的起诉。”组织人见推理在发呆还以为他是为轮机员行凶而感到担忧。
“制图师小姐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们不需要先靠岸为她寻找必要的治疗吗?”
“我们已经为她做过检查,制图师小姐中了一种未知毒素,目前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目前身体状态稳定,并无生命危险。船组商讨后,决定暂时维持原定的科考航程不变。”
“毕竟制图师小姐一心想要证明布朗利教授当年讲述的故事并非胡言乱语。我们已经即将抵达终点,我相信制图师小姐也更希望得到能够支持她父亲的成果。”
组织人安抚过他们的情绪后便离开了,不过标本师小姐却还在。作为这艘船上唯一的船医以及目击证人,推理有许多疑问想要向她寻求确认。
“标本师小姐,请问在你和气象学者小姐到达制图师小姐房间时,制图师小姐手上有被注射过的痕迹吗?”
“虽然隔着有些远,但我确实注意到了,在我们到的时候,这个针孔就已经在制图师小姐的手背上,我想这应当是静脉注射留下的。”
“这样注入的药剂往往能够更快的被身体吸收……当然,对毒药来说也是一样。”
“我注意到从轮机员先生房间中找到的注射器,和你之前使用的很像。这是主办方统一发放的么?”
“这是船组配备的器材,和备好的药品、送给我们的行李箱一样,这些基础物资都是主办方统一定制的。”
“不过理论上说,医疗物资应该只会向我发放,普通的轮机员是不会有的。”
“您是想说……?”推理开始有些怀疑标本师小姐。
“我平时不太在意那些发下来的药物,我想,那位轮机员先生能拿到,很可能是从什么地方借机偷走了一个。”
“您相信是他对制图师小姐动手的吗?既然如此,想来您当时并未见到轮机员先生口中的黑影……或者遇到任何除了轮机员先生之外的人?”
“没有。我在风暴结束后仍有些晕船,恰好气象学者小姐也因身体不适来找到我。”
“我给她做过基础的治疗后,就一并出门——甲板上没有人,而在宴会厅到房间的路上,我们只看到了轮机员。”推理注意到标本师小姐表露出的轻微不耐,制图师小姐的意外几乎占据了这个夜晚的全部时间。
也许是困倦、疲惫带来的厌烦,也可能标本师小姐本身对此并无兴趣,推理及时终止了话题,目送标本师小姐起身离开。
虽然那个注射器出现得十分及时,连动机都可以从那些资料中提取出来。
但不能依靠假设来进行全部的推定,轮机员先生当时的证言中尚有未曾言尽之处,需要把他隐瞒的地方确认清楚……才能真正指证他可能犯下的罪行。
时间不早了,今天的人们似乎都早早开始休息。宴会厅和甲板上都空无一人,除了坚守岗位的驾驶员外,推理只看到周围仿佛吞没一切的雾气萦绕在船只周围。
而航海日志上今天的船组值周信息……还没有进行更新。是制图师小姐的意外导致的吗?
…………
尽管还有一些头晕,为了保持白天调查过程中的精力,推理还是强迫自己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推理便早早起身,登上甲板。雾气较昨天有所减弱,但仍然让人无法看清远处,仿佛把船变成海面上一处漂浮的孤岛。
航海日志更新了,昨天的值班安排在这里。
3月20日
天气状况:风暴 航速3节
风向:东风
……
16:00-20:00晚班安排
驾驶员:驾驶室。进行航线检查,确认船只航行状态。
膳务员:后厨及宴会厅。准备晚间餐饮,清点每日消耗,检查库存并预备明日早餐。
……
“轮机舱。确认蒸汽机运作及燃料供应,机电设备正常运转。”
按照安排,昨天晚上轮机员先生理应在轮机舱值班。
而埃塞姆巴德号的轮机舱与其他船只一样,都位于底层的船尾,与二层客舱的房间相隔很远。
……果然,轮机员先生从这里开始就有所隐瞒。
就在推理翻看航海日志时,推理忽然听到驾驶员和组织人先生的声音,他们正交谈着登上甲板。
———
“兄长,日后再见。”黯披着暗黑色的斗篷缓缓推开了庄园的门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