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面其实就是几张薄薄的纸, 还有两个分量颇为充足的金钗,付绵绵将那两支金钗放到了一边,打那几张纸瞧了瞧。
其中有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还有钟妈妈的死契, 至于最后那张……
付绵绵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 竟然是位于京城西北角的一铺面的地契。多年前,那边尚且环境复杂,地段又不好,荒废的铺面不少, 所以李姨娘陪嫁的这小铺子看起来有寒酸又不怎么起,王氏压根瞧不上, 一来二去的无人记,这才能留到现在。
十几年都过去了, 京城内的形势早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随着城内的人口越来越多,虽然这铺面坐落的那处仍然龙蛇混杂的,但热闹了许多,估计价值更是翻了几番。
好东西呀……
她无意识的弹了弹手中的地契, 眸光闪烁, 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一旁的钟妈妈还在碎碎念:“自打你姨娘入了这付府,过上几天的好日子, 虽然最初深老爷的宠爱, 男人的宠爱又岂能长久?且老爷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宅, 所以即便姨娘处处小心谨慎,还是经常被夫人揪住错处,加以惩戒。”
“老爷为官清正,全府上除那几处产业和庄子, 就只剩他的俸禄了。夫人经常借口府中进项不够,克扣姨娘的月钱,有办法,姨娘就只能动用自己的嫁妆了。”
“当初啊……夫人强势,连半幅嫁妆都不许姨娘抬进府内,后来挑挑拣拣的,姨娘的嫁妆有十八抬呢,如今不过就只剩这了。”钟妈妈说到这,还有心疼。
京中人人都道付大学士为人正派又严谨,谁人又能体会到在付府生活的苦楚,只生活了几年罢了,李姨娘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就去了大半。后她撒手人寰,钟妈妈是想尽办法才瞒过了王氏的耳目,勉强从其手中扣了这个匣子和一银钱。
不过随着原主渐渐的长大,那银钱花费的八九不离十了,待到原主议亲时,怕是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了。想着想着,钟妈妈就又长叹了一口气。
随即她勉强打起了一精神,盖因原主一向不怎么愿意提起自己的生母,甚至在过往的言语中对其颇为怨怼,今日自小姐难来了兴致,她理应好好挽李姨娘在小姐心目中的形象才是。
“四小姐,姨娘走的时候您年岁尚小,其实姨娘真的……”
“我知道。”付绵绵打断了她的话,并不是说她不想听钟妈妈说往,而是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这让她惊觉偌大的付府里,除钟妈妈,竟有一个用人。
生活在人的皮子底,怎么都小心一,免被有心人听去再大做文章。
“劳烦钟妈妈帮我去抓『药』吧,日夜的这么趴着,这感觉着实难受的紧。”她笑『吟』『吟』的将匣子扣上,放置到了自己的绣枕旁边,然后口道。
钟妈妈一听,当即就应了一声,后急匆匆的撩帘子出了去。
接来的一段日子里,付绵绵启了安心养伤的状态,原主的茱萸院院门一直紧闭着,人前来探望,更人会过问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就连王氏那边不曾派人过来关切一番,估计正巴不她熬不过去,死了倒一了百了。
一天到晚,似乎只有钟妈妈偶尔出去厨房领一份吃食,要么就是进进出出的抓『药』,主仆二人过的既清净又心酸。
但实际上是,付绵绵身上的伤在喝『药』和日夜运行功法的双重调理,几日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至于剩的时,她白日里乖乖的躺在榻上修养,晚上则是在钟妈妈的掩护从付府的角门偷偷跑了出去。
一始,钟妈妈很是反对她孤身一人出去闲逛,但在她晓以情、动以理,十分详尽的分析了在府内讨生活多么的艰难后,对方终于松了口,同意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同某天她无意中掰掉了茱萸院内唯一一个用作装饰用的石桌一角什么关系,那石桌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用的石料又是最等的,简直和一块豆腐无甚差别。
在她接连偷跑出府一个来月后,京城内一卖脂粉铺子悄无声息的张了,因为这铺子地处偏僻,所以并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且店里面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伙计,每天只能零星的卖给附近的街坊一,从外面看进去,闲的都要打苍蝇了。
对于这不景气的生意,付绵绵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当了李姨娘留来的两支金钗,多少都能支撑那小脂粉铺子一段时。
终于,茱萸院的大门儿在这天早上蒙蒙亮的时候四敞大了,付绵绵一脸喜气洋洋的在钟妈妈的陪伴往王氏所在的雪松院走去。待二人行至雪松院外,守门的婆子才刚刚打着哈欠推了院门儿,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影儿后,有吃惊的瞪圆了。
随后,婆子急忙稍稍福了福身:“老奴给四小姐请安了,四小姐似乎……许久未来了。”
不管原主在付府里多么的不受宠,就连王氏拿捏她那是在私里,明面上一众人都将规矩做的非常到位,毕竟付老爷特别看重‘风’,总不能传出去不好听的污了付府的头。
面对这婆子明里询问、按理嘲讽的话语,付绵绵神『色』未变的点了点头算是应,然后一刻不停留的迈过门槛走进了雪松院。廊挂着的鸟儿正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院子里的两个洒扫丫头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边惊讶一边行礼,最后她被主屋的大丫鬟给拦在了门外。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丫鬟出来请她进去,越过打的帘子,她一抬就看到了此时正坐在外短榻上的付夫人王氏。
王氏看起来不过是三十七八的年纪,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面容和付嘉致有着四五分相似。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的美人儿,世与几代清流的付很是匹配,她与付老爷的结合算上是门当户对了。
自从嫁到付,她的日子过还算以,虽然付老爷后来又先后娶了三房姨娘,但对她一向都是敬重有加的。三个姨娘虽然分的走付老爷的宠爱,依旧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加上后来中途又死了一个,后院就更加清净了几分。
至于那庶子庶……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王氏自己生了一子一,分别是嫡长子付嘉致,和府中的五小姐付雪晴。
那三个姨娘,总共育有一子四。其中主三小姐付梓妍和府中的二少爷乃是一母同胞,生母为吴姨娘;剩的那两个则是从宋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实话,要是从庶子的数量上来看,这王氏称上是一声贤惠。毕竟京中勋贵人众多,中能够像付府这般人丁兴旺的,还真是少见。
宋姨娘的那两个儿,都于年前出了阁,一个嫁予八品小官做了正房,另一个则是给一年岁颇大的京官做了填房。表面上瞧着婚姻似乎都还以,但内里究竟如何,怕只有王氏及她们自己最清楚了。
就这样,宋姨娘还要对王氏感恩戴德,因为考虑到两个儿日后还要依仗娘,所以完全不敢逾矩半分,乖的不了。
而那个吴姨娘,虽然心思颇重,生出来的庶子并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见天儿的就会出去伙同一群纨绔念一上不台面的酸诗,合该议亲的年纪一直遇不到合适人的小姐。
当啷。
是杯盘发生碰撞的细微声响将付绵绵唤了心神,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给母亲请安了,前日子儿因为……身体抱恙,一直未能前来尽孝,还望母亲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王氏端起了茶杯,皮抬都不抬的任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末了才清了清嗓子:“你和致哥儿的儿,我听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致哥儿管教你,你服气?”
“服气。”付绵绵很乖巧。
王氏这才满意的垂眸,看在她受伤这么重闹出什么幺蛾子的面子上,微微抬手示意她坐。
二人倒无甚说的,就这么静默的过了一会儿,帘子再次被人从外打,紧接着付嘉致就走了进来。男人在看到付绵绵在的时候,显然是有吃惊的,不过仅仅只是眯了眯,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在他的里,这个不识好歹的庶妹不过就是一个恼人的虫子罢了,只要他想,随时都以捏死。前的二十大板算是小惩大诫,以后若是乖了就罢了,要是还动那歪心思……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母亲安好。”付嘉致收了视线,冲着王氏恭敬的行礼,然后便在王氏的招呼,做到了短榻上。
付绵绵在一旁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做好一个背景板,就在王氏絮絮叨叨的叮嘱了男人许久后,对方像是才抽出功夫来随意的问了身旁的丫鬟一句:“怎的今日不见三小姐?”
大丫鬟低头轻声应着:“说是三小姐身子不爽……”
这时,付嘉致接过了话茬,替付梓妍脱道:“三妹许是昨天夜里贪凉染了风寒,将养两日就会恢复的,母亲不必挂怀。”
他说这话的时候,俊脸上的神情隐约透着丝丝餍足,付绵绵在一边看在中,不垂头借帕子的掩盖迅速的撇了撇嘴。这瞎话扯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此的明目张胆,还真以为这府中众人都是盲的不成?
果然,王氏闻言有不满的蹙了蹙眉,声音冷了来:“今日被梦魇吓破了胆,明日染了风寒,后日又不小心扭了脚!怎的就她一天到晚的有这么多的理?我看还不如四丫头,瞧着走路还怎么利索,都知道第一时来给我请安!”
“母亲。”付嘉致虽然还在笑着,但底透着许的微寒:“莫要如此苛责,三妹自小身子骨就弱,只要心里尊您重您,那便是个好的了。”
“今日儿子要外出访友,就不陪您用早饭了。”说话,他站起身,敷衍的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氏见状,脸『色』铁青,忍了又忍终究是在看不到男人背影的时候,咬着牙道:“混账东西!”
这话,自然不是骂付嘉致的。
一边的大丫鬟看她气的不轻,急忙上前两步替她顺气,然后嘴里小声安慰着:“大爷和三小姐一向亲近,夫人切莫因为这种小儿,同大爷离了心啊!且府中兄弟姐妹多亲近,是老爷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您先消消气儿。”
坐在方的付绵绵此时抬起手挠了挠额角,心中有了点计较,看来这王氏还能发现其中的猫腻儿,亦或说……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深想,在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这,她扬起了一抹微笑:“三姐姐平日里瞧着健健康康的,怎么偏偏每次兄长一来就不舒服呢?这病生的倒是巧,我看啊……她不过是仗着兄长喜爱她,想趁机多讨厌点礼物罢了。”
说着,她还撅起了嘴,面『露』嫉妒。
说无意,听有心。王氏闻言眉的皱褶更深了几分,握着茶杯的手意识的用上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