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婶子手艺好,不似陶若筠,一手厨艺随她爹,能吃下肚就算可以了。
这么些年来,陶若筠也没有心思在这种事情上,她满脑子都是酿酒,对做饭不精通,也不热衷。
今天晌午陶若筠送了好些菜过来,李家婶子晚上全给做了,现在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香的很。
陶若筠还没有说话,小乙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几人落座,陌生的小乙自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这是”李家大哥看着小乙,疑惑不解。
这不是下午晕在陶家酒坊的人么?怎么医着医着还带回自己家来了。
陶若筠一边吃饭,一边把下午在县城里发生的事情讲了,李家夫妻听了之后都有些吃不下饭。
“这叫什么事儿呀?你一个独居女孩子,怎么能把一个男子带回自己家照顾?这还让不让你嫁人了?这陆离,分明就是在报复你。”
李家大哥刚说完,李家婶子就骂:“这陆家小子,不就是仗着是个知县公报私仇么?还父母官呢?一个大男人,肚量跟小鸡崽一样大。还有那老太太,嚷嚷什么嚷嚷,吃人家饭拿人家钱的时候怎么不嚷嚷?”
李家夫妻在饭桌上变了脸色,弄的原本吃的香的李天纵和小乙都停了碗筷,不敢夹菜了。
“这可怎么好?要不然趁人刚来,赶紧找个人先嫁了?”
“胡扯,”李家大哥道:“这哪能今天说亲明天嫁人,你没听那知县怎么讲的么?在治好之前要负责照顾生活,带着这个傻子怎么嫁?谁家肯要?就算要,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我要!”李家大哥话音刚落,李天纵就抢着道:“等我长大了,我娶筠姐儿。”
“就你?”李家嫂子笑道:“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还娶筠姐儿呢。”
陶若筠听了也笑,李天纵今年才十岁,两人差了九岁呢。
只有小乙,呆呆着,嘴里含着一口饭也忘了嚼,碗筷也放下了。
“小乙,你吃啊,怎么不吃了?”陶若筠用胳膊肘捅捅小乙,小乙垂着头,也不说话,也不吃饭了。
“要不这样好了,你把小乙放我家,让他跟纵哥儿一块住着,这样对你也好。”
陶若筠想了想,还是摇头:“陆离这么做,就是想坏我名声,我要是把他放别人家,恐怕就不是跪衙门大堂了。”
几人想想也是,谁知道陆离憋着什么心思呢。
陶若筠夹了块黄鱼放在小乙碗里,“吃吧,今天还能吃到好吃的,明天就吃不到了。”
说完几人都笑了,小乙不明白情况,只是觉得大家都笑了便也高兴起来,抱起碗接着吃。
等晚饭结束,陶若筠才明白为什么小乙那么大的个子,太能吃了。
原本她以为李天纵已经够能吃的了,毕竟在长身体,结果这个长完了的更能吃。
陶若筠吸了吸鼻子,这以后饭菜得做现在四倍的量了。
二人吃了饭就准备回去,李家婶子拉住了,又给了一大串粽子:“白水粽子,不值钱。我看你都没有洗叶子,应该是没做吧。拿一串回去吃,尝尝鲜,端午节总要有个样子。”
陶若筠接过谢了李家夫妻,这才带着小乙往自家走去。
陶家比一般人家要大,毕竟要酿酒,加上当时陆家父母来住,又另收拾开一间房间,便有了三个房间。
陶若筠把小乙安排在了陆家父母住的那间屋子里,所有睡觉用品都已经洗净,晒干,今晚直接铺上就好。
“小乙,今晚就睡这里好不好?”
“好。”
小乙答的坚定,陶若筠倒是觉得这人虽然傻,但至少听话。眼下只能盼着那药有用,能治好他。
安顿好小乙,陶若筠就去厨房烧水,原本计划中午煮兰汤沐浴,结果被耽误了,只能晚上来了。
锅里添水放入兰草一起煮了,另起一个小炉子煮上药。
陶若筠正在厨房忙碌着,小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我是不是害了你?”
小乙声音轻轻的,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陶若筠见了,轻轻一笑:“你是救了我,不是害了我。那天在河边,我掉河里了,你救过我,忘记啦?”
小乙抬头去看陶若筠,眼神里只有难过,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陶若筠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就算今天不是你,明天也会是别人。我性子太硬,得罪了人,不怪你。”
小乙还是赖在陶若筠身边不走,陶若筠索性随他去,只是在药熬好的时候出了岔子。
小乙死活不肯喝,说药苦,陶若筠苦劝不听,气的陶若筠一声怒喝:“你给我坐下。”
陶若筠指着一张椅子,命令小乙坐下,小乙撅着嘴不肯。
“你要是不听话”陶若筠话没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如何惩罚一个傻子才能让他畏惧。
可是小乙已经开始落泪了,一双大眼泪汪汪的,双手搓着衣角,宽阔的肩膀也缩了起来。
陶若筠有些心软了,细声哄他:“乖,把药喝了,喝了药就能想起家人了。”
小乙盯着陶若筠看,陶若筠把碗送到小乙唇边,小乙就着手喝了。可是喝完没多久,小乙就嚷嚷着恶心头晕,几乎吐出来。
陶若筠慌了神,又是倒水漱口,又是拍背揉胸,最后好不容易扶回了房间,看着小乙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这慌乱的一天才总算清静下来。
陶若筠帮小乙关了房门,自己回到厨房,舀出兰汤倒进自己房间的浴盆里,添了凉水,试好温度,这才褪去衣物,坐进浴盆里。
温暖的兰汤包裹着陶若筠的疲惫的身体,她闭着双眼,回忆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