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山回过头去,看见崔绾容那恶狠狠的眼光,似是要将沈知言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是沈知言却是一贯的好颜色,睁着一双无辜的双眼。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知言不懂。”
“陛下知道父亲母亲在这儿,特地恩准女儿来与你们拜别,这是格外开恩,是无上的尊荣啊,母亲怎么还说什么‘有脸无脸’的话?”
她是真够能装的……
大概就是这样一张假惺惺的脸,才能狐媚皇上吧。
若不是这周遭人多,崔绾容真想冲上去,把沈知言这张脸扯下来,让大家看看她的真实德性。
可偏偏,周围的人太多了,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打量,只怕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然而就在崔绾容愣神之际,沈知言一句话却叫崔绾容脑子“嗡”的一下。
“母亲,您见了我,为何不行礼啊?”沈知言问。
“什……么……”
崔绾容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什么?
行礼?
“你疯了吗?”
“我凭什么给你行礼啊?”
“可是,我现在是皇上的妃子啊,父亲刚刚见了我也行了礼,母亲,您怎么……”沈知言依旧一副无辜的模样。
可是崔绾容话也没等她说完,直接抢道:“你不过就是个嫔位,算得上什么东西?莫说嫔了,就是妃、贵妃,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哼。”
崔绾容冷笑了一声:“你还真够可以,进宫几天啊?以为皇上看得上你,稍稍给了你几分脸面,便将自己当碟子菜了?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她的女儿,当初当贵妃的时候,也没见她要求自己行礼啊……
她可是沈国公的夫人,宫里哪位娘娘见了不得让她三分?
就凭她?一个嫔位?一个外室生的贱种?她沈知言昏了头了?
可是沈知言却咬了咬唇,瞧着一副无害的模样,说的话却能让人生生呕出三升血来。
“原是这样吗?”她声音弱弱的。
“我原本私以为,只要是皇上的嫔妃,不论品阶高低,总是皇上的枕边人,总是有君臣之别的,原来,我从前以为的君臣之礼都是错的。”
“父亲,真的是这样吗?若是臣子权重,便可越过皇权去吗?”
沈知言转过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南山,轻飘飘一句话,差点儿将沈南山的魂儿都吓丢了。
“你这孩子……
不……”
“娘……娘娘在胡说什么呢?”沈南山眼神警惕地朝左右看去,生怕是被某个有心人听见了。
还好,还好,大家相隔都不算近,沈知言声音也小,应是没什么人听见。
这才转过头看,一脸严肃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再大也是以君为纲,这样的话娘娘往后再莫说了,否则,要招大祸的。”
“女儿也是如父亲这般想的。”沈知言笑吟吟道。
“其实女儿也并非是真心想让嫡母行礼的,只是想着,这里这多人看着,若是这礼不行,少不得会让别人误会,以为是母亲仗着沈家权柄,托大拿乔不顾规矩礼数。
旁的也就罢了,父亲身居高位,在朝中本就无数双眼睛盯着看,只怕是被一两个暗中嫉恨父亲的人参上一本。
原来是女儿想错了吗?
父亲本不惧这些。”
沈知言说着,微微垂了头,眼中含了几分愧疚之色。
沈南山却是狠狠地剜了崔绾容一眼。
“你在那里说什么疯话?”沈南山骂道。
“这些年你可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姓甚名谁都忘了,娘娘在这儿呢?你还不快来和娘娘行礼?”
崔绾容恨得抓心挠肝,可她能怎么办?
她没了女儿,儿子还在床上躺着,如今连丈夫也渐渐对她厌弃了,若是再在这个时候和沈南山起了干戈,往后的日子她可想而知。
她一口银牙咬碎,也只能走上前,对着沈知言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
“臣妇,参见姝嫔娘娘。”
屈辱、愤懑、不甘……
她在干什么?
她是崔绾容啊……
侯爷嫡女,先帝亲封的县主,一品诰命夫人……
她一生要强,是这京中最风光、最得意的女人。
可是她如今……在向一个外室女行礼。
她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已经猩红。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快快请起。”沈知言却是笑吟吟地将崔绾容扶了起来。
崔绾容有些恍惚,一抬头,便看见沈知言的笑脸。
可是那笑容落在她的眼中,是那样的刺眼,像是一把刀扎在自己心里,她想挣扎,想反抗,想一巴掌打在沈知言脸上。
如同从前无数次一样……
若她是从前的崔绾容,她一定会这么做,她就算是自己不活了,也要拉着沈知言下地狱。
可她现在不能了……
她现在……是一个母亲……
她得护着她的子喻,现在撕破了脸,她的儿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