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爷子已经被搬上了救护车。
他的身体上布满了监控仪器,整个人还是在沉睡之中,一点也没有要苏醒过来的意思。
看到这样的一幕,明桉连心口都在疼。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点,现在又像是被一股吸引力拽入进了最深、最黑暗的谷底里。
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杨信逸会变得这么极端,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所以是她害爷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们两个人当中,谁是病人的家属?一起跟着上来吧。”救护车上的一位护士问道。
原本这救护车也只能规定一名家属上来陪同。
魏泽骞实在是不放心明桉一个人的状态,提出愿意每公里都多付钱,便取代了一个担架员的位置,一同坐了上去。
那名担架员则是跟着后面的救护车辆一起走。
车辆出发了以后,医生始终盯紧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还用听诊器听了听,他先看了明桉一眼,随即是下意识地对着魏泽骞说的,“暂时先不用担心。”
“病患的心率、血氧等,目前为止都是正常的,具体昏迷原因去医院里做个检查就能知道了。”
明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轻松多少。
内心深处反而更加自责了起来。
她紧紧握住了爷爷的一只手,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也只是继续祈祷罢了。
多没用啊!
最后面一辆救护车上,杨信逸因为戴上了固定呼吸机,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渐渐回复着,不过一只手腕上戴着银色的手铐,与担架绑在了一起。
刚才,他从第十八层楼上摔下去,并没有像魏泽骞那么幸运,虽然也有几个破破烂烂的网为他兜了几下,但他落在垫子上后却又被弹到了一块砖头上。
磕伤了后脑勺,还导致失血。
杨信逸无声翕动着自己那张满是干燥死皮的嘴唇。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去的!
那个姓魏的男人,他是故意杀人!
——至于明桉,还有那块玉佩可以牵制住她呢,不是么?
根本就无须担心。
就看谁可以真正的笑到最后吧!
救护车是直接往县城里的大医院开的。
明桉每一步都紧紧跟着,不愿离开。
面对医院的白墙,她再次双手合十,做着祷告。
人就是如此贪心。
有过一次幸运,就幻想着下一次也会发生“奇迹”。
整个检查的过程,明老爷子都没有醒来。
主治医师还是今天正好从省医院下来看诊的专家,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明老爷子的心跳声后,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将明桉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从上到下将她给打量了一遍,倒是没先多说什么。
“医生,请问我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一直都醒不过来?”明桉焦急地问道。
刚才,她还看见了护士给爷爷上药。
老爷子身上不知道为何都是密密麻麻,粘着碎石子的伤痕,那消毒酒精浇上去时,似乎都有“滋滋滋——”的声音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开口回答道:“很显然,情况是不容乐观的。”
“你可以看一下这个血常规以及ct扫描的检查,你爷爷应该是被注入了大量的迷幻药剂,就差一点儿就到致死量了。”
“况且,老爷子年纪又这么大了即便是清醒过来,很有可能也排除不了脑损伤的情况发生”
越晚一天苏醒,危险性也就越多几分。
明桉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落了下来。
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她当然很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杨信逸,却也没有办法轻易原谅自己。
“医生,真的没有治疗方法了吗?我爷爷我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我结婚了我真的不能让他以后永永远远都躺在病床上啊!”
医生再次叹气,又看了一眼明桉的气质。
觉得她也不像是没什么钱的样子。
虽然这个想法过于现实,但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残忍的现实了。
——成活的概率从来都看的不只是幸不幸运而已。
恰在此时,魏泽骞交完所有的费用,也敲门走进了这间办公室里,他安静地站到了明桉的身后,微微低头聆听。
“这位是”
明桉解释道:“请您继续讲吧,他不是什么外人。”
医生也不再犹豫了,直言道:“其实我知道国外有家私立机构有过诊治和你爷爷差不多情况的病例,并且最后结果是成功的。”
“他们用的技术非常复杂,但也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先进的一种,你爷爷还真有可能恢复苏醒只不过”
明桉的心情好像在坐什么过山车似的。
一会儿上云霄,又一会儿猛地冲下了地狱。
她揪紧了自己的手指,担忧问道:“只不过什么?”
真的,她已经接受不了任何的打击了。
魏泽骞及时伸出一只手递给她,好让她不再继续用指甲掐着她自己的掌心,他的神色也同样紧张,直勾勾地看着医生,等待着下文。
医生顿了顿后,终于将话给补充完整道:“只不过治疗费用是真的很昂贵。”
“先不说什么汇率差问题,那家医院实施的还是封闭式治疗,光病人进去一天可能就要花费上万的美金了。”
所以他刚才也一直打量着明桉的穿搭等等。
看她是否有能力可以承担。
不想给了病人家属希望,又让他们立刻破灭。
毕竟这真的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还要承担着有可能治疗失败的风险。
最后人没了,还要再欠一屁股的债。
这又是何苦呢?
活着的人终究还是需要活着的啊!
明桉皱紧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在她身后,魏泽骞却是松了一口气。
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
于他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魏泽骞渐渐站到了前面,代替明桉,沉下声音,却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去治疗。”
“麻烦您先提供一下那家私立医院的联系方式吧。”
医生见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沉着。
便也放心地给了名片。
明桉被牵着,走出了办公室。
阴暗的长廊上,此刻也没有其他人在。
魏泽骞见她情绪不佳,把她摁在了靠墙的冰凉椅子上,他则是蹲下,略低明桉一个头,低声安慰道:“别再担心了,嗯?”
“我会先让人去查查国外那家医院是不是靠谱,如果靠谱,立刻就把你爷爷转过去,不管花多少钱,都一定会让你爷爷重新醒过来的。”
明桉慢慢地抬起了头。
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思绪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仰起自己的脸,眼泪就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
脸颊上的泪痕都红起来了。
魏泽骞心一紧,哑声说道:“桉桉,如果你想陪着你爷爷一起过去治疗,也可以。”
——纵使天南地北,他们需要就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