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爷子脸上的神情,愕然呆滞。
他坐在床边,拿着电话的那一只手微微发着颤,像是遭了雷击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你你别给我瞎说八道。”
“还敢污蔑我的孙女和孙女婿?少口出狂言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的声音。
杨信逸艰难地从满是酒瓶子的地板上坐起,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冰冰凉凉的物件,他狂笑道:“死老头子,你竟然敢说是我在污蔑他们?”
“我杨信逸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会骗人的更何况你眼皮子急的那个孙女婿,他不是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么,你大可以去问问其他员工,我们当时一起去团建的一批人,可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你的孙女明桉,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
明老爷子也总算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脸上像是被泼了深色的黑墨,他冷声说道:“你给我闭嘴。”
“不管怎么样,我们明桉还轮不到你来说。”
杨信逸似乎醒了点酒,又有可能是醉得更加厉害了,他呜呜咽咽着,抱着手机喊道:“爷爷,求你了求你让小桉回到我的身边吧。”
“我爱她,我想和她结婚,我的生活里面真的不能缺少了她的存在啊!”
明老爷子已经厌烦,粗粝的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摁了好几下,才成功将通话给挂断了。
他闭着眼睛的表情一片森然,坐在床边很久,才缓过脑袋里的一阵昏厥,然后喊道:“明桉,明桉你人在哪里?”
这种事情涉及到伦理道德,很严重,势必要问个明白。
其他条件也都可以妥协,譬如穷一点、工作忙一点、身体哪方面稍微有点缺陷,都可以在日后通过努力上进来解决。
唯有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女去插入别人的婚事里。
那将使她的一整个后半生,都陷入无悲无尽的苦海之中。
明桉在自己的卧室内换完衣服,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她也没有听到爷爷叫自己的声音,只大声喊道:“爷爷,我有点事情,要先出去一趟。”
小镇也是有小镇的好处的。
彼此间哪怕不互相认识,也总会有个共同知晓的第三方,热心地帮忙传个话,带个消息的。
就有邻居告诉明桉,说:“你男朋友怎么去咱们镇上最好的那家高级酒楼里面吃饭啦?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发生?”
明桉去镇上,搭的是另外一位邻居家的顺风车,正好这群姑子婶子们要去附近的厂里干那种计件零活。
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里,眼眸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空白的对话框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才开始在上面打字。
【我可以过来找你吗?我知道你人现在在哪里,有村上的邻居正好看见你了】
【魏泽骞,我会在酒楼下面等你的。】
她,真的很想按照爷爷昨天晚上的劝慰,把事情问个明白、问个透彻。
良久以后,手机才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个男人回复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复:【到了告诉我一声。】
魏泽骞抬起眼,看着自己面前刚坐下的中年男人,头发黑密,眉毛浓郁,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银白色眼镜,笑容很和善。
却有几分发假。
对方转着桌上的玻璃盘,将倒好的茶正好停留在魏泽骞手边,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说道:“魏总,感谢您的大驾光临。”
“真是让我们整个南桑都蓬荜生辉啊!”
魏泽骞只是接下了那杯茶,一口没喝。
色泽深绿油润的茶叶漂浮在杯口。
茶味香气还算自然芬芳。
魏泽骞目光微敛,低声开口道:“我就长话短说。”
“南桑这块地不适合你们正在筹备的开发计划。”
男人一愣,随即回答道:“魏总,您家里昨天晚上其实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让我着重考虑南桑这块地,还说要给我”
极大的资金支持。
魏泽骞撩了撩眼皮,有些不悦。
他将四五张照片扔到桌子上,转了过去以后,手指还轻扣在上面,有意无意地敲了那么一两下,语气很淡:“这算重刑?”
也算是贵为大领导之一的男人,在看见照片上的画面后,脸色倏然一沉,“您还真是有本事不过,您和整个魏家做出的决定背道而驰。”
——“究竟,是为了谁?”
明桉走了一小段路,就顺利找到了镇上那栋所谓最好的酒楼,门口摆着两只很大的石狮子,确实威严霸气。
这酒楼算是开在街上的,周边卖东西的独立小商贩也不少。
明桉在对面的一张休息椅上,安静坐着等。
也不知道魏泽骞在里面是和谁见面,又正在聊着哪方面的内容。
他是真的很忙。
还一直待在南桑。
“来,小姑娘,尝尝我这今天卖的第一锅甜酒酿,味道怎么样?”
明桉一回过神,就有一只塑料碗出现在她的面前。
卖这甜酒酿的老板娘似乎只年长了她几岁,腰间系着一条花花的围裙,她做出来的酒酿很漂亮,还没吃,香味就弥散开来了。
“谢谢。”明桉出于礼貌接下了,又说道:“这份多少钱,我买吧!”
她怎么会好意思吃老板娘平白无故赠送的食物。
然而,酒酿老板娘还是摇了摇头,“你先吃,不管怎样,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总得有了力气,才能上去抓人吧?”
明桉有些不能够理解。
她低下脑袋,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就是很简约风的针织衫上衣,白色长裤,难道是因为穿了一双帆布鞋的原因。
这老板娘误以为她是什么“便衣警察”啦?
一会儿还要很酷地上去抓罪犯呢!
“其实我不是啦”
甜酒酿老板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像你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老公怎么也不知足,还要来这酒楼里面出轨呢?”
明桉更加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有另外几个同样“蹲守”在这酒楼下面的女人一齐朝她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短发的妇女在看到一辆深蓝色电瓶车停下后,立马冲上前去,揪住了骑车男人脑袋上的头发,狠狠骂道:“死鬼!”
“你现在大白天就要出来找了是吧,我让你出门给孩子买奶粉的,你这是给我买到哪里来了!奶粉钱呢?”
明桉托着手里的塑料碗,突然觉得有点沉。
怪不得,老板娘要她肚子吃饱一点。
这种事情“抓”起来,确实是个很大的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