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灯镇。”
在知景舟和谢采薇两个人眼看着又要争吵起来的时候,我却站了出来,冷不防地如此说道。
听着我的话,知景舟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吴生,你疯了是不是?现在过去究竟会遇到什么事……你又不是猜不到,万一你到时候……”
知景舟话说到一半,便忍不住噤了声。
显然那幅画面是他无法想象的。
“知景舟,不管怎么样,既然这些事情已经提前公布出来了,我作为那里曾经的一员,我做好了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了。”
我的声音很是镇定。
其实我并非不害怕那些愤怒的受害者家庭。
但是我更加清楚的是,我的害怕和胆怯比起那些失去自己身边至亲,还得知自己的至亲被像猪狗一样对待的人的心中所承受的苦楚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如果在真的得知曾经的乞儿村发生过什么之前,我断然不会如此认为。
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是出生在那里,我的出生是我无法选择的。
然而在看到了花婆婆身边的那个畸形儿,又看到了阿丑、火镇大哥、民宿老板和那些在土镇里面的畸形儿。
无论是谁,其实他们的痛苦本身上都是因为乞儿村的黑暗。
而我的身上背负了这种诅咒。
我必须要为此承担起来。
我的眼神很坚定,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跟知景舟说。
但是知景舟看着我执着的眼神,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便垂下了头。
又过了好几秒,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眼神里的坚持似是也下定了决心。
知景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吴生,既然你打算要去,那我就陪你去。”
“我也是。”几乎是在知景舟说完这话的瞬间,旁边的宋婉茹也如此回应着。
此时谢采薇也是话不多说,满脸的兴奋:
“我们赶紧出发吧!估计青灯镇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说不定我又能拍到好多大新闻呢!”
谢采薇的样子,活像一只看到了新鲜血肉的恶犬。
知景舟没有再和她吵架,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
“吴生,我先去里面收拾我们的东西。”
说着,他就朝我们的房间那里走去。
此时,我则是看了看民宿老板,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突然:
“吴生,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看着我们的样子,他似是也猜到了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一时之间,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沟壑纵横的脸上竟布满了担忧。
看着他的样子,我却扯动嘴角,“没事,我们只是去处理一些事,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过来看您的。”
“好,好啊,你们一定要记得回来,我还没给你们尝尝我的拿手好菜烤全羊。”
听着我的话,民宿老板的嘴角当即也不由扯出了笑容。
随后便是火镇大哥通过马匹将我们送到了搭乘客车的那里。
在客车点分离的时候,他也沉默着从衣服里面掏出了一根头绳:
“吴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觉得你确实是条汉子,这是我们一族象征着真正男子汉的头绳,是我妹妹生前亲手为我编的,我今天将它送给你,希望你能一直像这样。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们喝喝我家里自酿的酒,那玩意美得很。”
火镇大哥爽朗地笑着,经历了一开始的相见恨晚的话投机,再到后面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的产生嫌隙,直到如今他的完全放怀。
我的眼睛忍不住酸涩起来,而在旁边的知景舟更是已经忍不住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了对方:
“大哥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虽然你之前一直说我蠢什么的,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们,没想到你是在这里憋了一坨大的,呜呜呜,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在知景舟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火镇大哥却是一把将其推开。
“呃,我说的是吴生兄弟确实是男子汉,你的话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火镇大哥满头大汗地想要推开知景舟。
但知景舟却是丝毫不听的样子,反而抱得越来越紧:
“不管!吴生是我的好兄弟,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在我们和火镇大哥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也终于还是坐上了回到青灯镇的客车。
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倒退着,这些天的经历仔细回想起来,已经开始慢慢褪色。
但是窗外的人和心中的人却依然存在。
在火镇大哥已经重新坐上马背,并且不停朝着我们这边招手告别的时候。
我的心里涌上一种特别强烈的感受。
同时,我的内心深处也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等客车回到青灯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青灯镇的街上应该是人烟罕至。
只是如今的青灯镇上,那条作为镇上主干道的青灯街却点亮着形形色色的灯。
各色灯光映衬下是各种表情不同的脸。
愤怒的、悲伤的、绝望的、看热闹的、冷漠的……
形形色色的脸庞映衬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再在青灯镇一贯的冷淡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有几分诡异。
随着客车的白色大灯猛的穿透所有的灯光,照亮了那些人的脸的瞬间。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再次变化起来。
这一刻,他们似是变成了一只只恶鬼,麻木不仁地向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空洞木然,在青灯镇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寂寥。
这种情况下,我的手心里忍不住渗出了汗。
心底忽然涌上种强烈的逃跑感。
也许今天就这样下车的话,我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然而随着司机按响喇叭,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继续考虑。
司机就在催促我们下车。
知景舟或许也注意到那些人恐怖的表情,他抓住了我的手臂,语气里全是浓浓的担忧:
“吴生,我们要不还是不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