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蒋含笑从未在他以及周围任何人口中听到奶奶,但她知道董事长的夫人很早就去世了。
所以他提到了奶奶,蒋含笑便忍不住心软了一下,没再拒绝他的拉拽。
这是一个很大的开间,正中是厅,左右各有一个套间,右套间放着古风卧榻,而浓重的檀香味则是从左面的套间传来的。
盛久全拉着她先转进右套间,八仙桌上方立着一个中副相框,照片上的长者女子眉目慈善,一点也不显老,看上去也就六十岁的样子。
盛久全放开她的手腕,长臂伸过去把相框拿在手里,一边擦拭一边沉道:“这是我奶奶,在我父母二次婚礼之后就去世了……”
蒋含笑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相框里的人,一忽儿就想到了自己的外婆。
“她身体很好,原本可以好好地活到现在……”盛久全眉目深沉,把相框擦来擦去:
“我父亲为了救我母亲的命,用自己的车挡在母亲车前接下了那场车祸,他伤得很重,差点没活过来,我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不行了!”
蒋含笑知道事情的大概,是廖天爱给她讲述的,但全然没在整个事件中的提到过他的奶奶。
盛久全把相框重新挂上去:“后来靠药吊了一年命,直到我父亲身体恢复,和母亲情归于好,重新举行婚礼,她老人家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廖天爱没说过这件事,大概因为毕竟是外人,不了解盛家具体内情。
蒋含笑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就站在那看着他调试相框,安静的听他说话。
盛久全放下双臂,挺逸地站在桌前,目光放在奶奶的照片上,眸色暗沉下去,语调中带着隐隐的怨怒:
“我父母年轻时一直感情不合,母亲爱酗酒,酗酒后和别人不一样,她不疯不闹,就是沉默,谁也不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数算,她在数学方面颇有建树,但从来都不理我!”
了解别人的过去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那个人须得是自己最亲密之人,你才会真心倾听,否则就会变成八卦。
蒋含笑从未想八卦他的事情,只听的心都觉得痛,她自私的不想过度了解他,过度了解会让他变得脆弱,变得让她不忍割舍。
“母亲自小丧母,青年丧父,嫁入盛家后这里就是她的全部,奶奶天生慈爱良善,对母亲很好很宽容,从不干涉她的自由,还担起了教养我的职责,我从小是被奶奶教养大的!”
盛久全说着,眸色黯然,声音又低又沉:“我恨他们俩个成年人不负责任,感情不合闯出大祸,把世界上最好的奶奶,把我唯一的感情依靠,给气走了……”
蒋含笑眉目潸然,她垂眸看着他垂下的手,伸手要去拉,便见盛久全忽然转身看着她:
“我有时候会觉得,她老人家肯定在佛祖面前许了愿,用自己的命换回了父亲的命,我不知道母子连命能到这种程度……”
蒋含笑连忙攥紧了他的手,至此她全然明白了盛久全对家庭疏离憎恶的原因,他对父母的憎恶是在心爱的长辈逝去之后成倍叠加,再无解开的可能。
盛久全牵起她的手,淡淡地说:“给奶奶鞠个躬吧!”
蒋含笑眨了眨眼,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盛久全却已经端正地对着照片躬身下去。
蒋含笑只好郑重地和他一起鞠躬,躬身下去的时候,深重的仪式感令她潸然,一时眼眶就红了。
直起身时,盛久全却似乎突然就轻松了,转身拉着她朝左套间走:“去敬香!”
左套间供着佛龛,他走过去,从香盒里取了三支香,点燃之后,上好的印度檀香,香味很浓。
蒋含笑现在也明白为什么他衣柜里一直都用檀香做香料,那是儿时亲情的味道,是奶奶的味道。
“老太太信佛!小时候我得天天陪她拜佛敬香!她走了之后,我让家人把这间房子留着,谁也不许乱动!”
盛久全说这,点香,拜佛,动作很虔诚专业,然后转身把香放进蒋含笑手中,示意她把香插入香炉。
三支敬香在手的瞬间,蒋含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在佛祖面前,她莫名觉得心慌至极!
也许是因为她内心里并不是真心想要去配合他,没打算真的同他结婚,并且根本不赞同他用随意的婚姻报复家族的行为。
她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利用了他的报复心理,暂时得到他而已。
神明可鉴,也许奶奶在天之灵看出她心中不诚,所以敬香入手的时候,给她警告。
她害怕得手都在颤抖,把香插入香炉之后,她喃喃着:“你不该带我来这里!”紧张地转身便走。
盛久全追上去一把将她抓回怀里,从后面抱着她,在她头顶上方戏谑道::“怕什么!我让你暴露了么?”
在他的怀里,那些害怕和紧张立即被挡在外面,蒋含笑心里镇定下来,他提到暴露两个字,就让她有点气恼了。
“送给妞妞的金饰为什么没提前和我说一下,我差点就说错了话!”她低沉的说。
盛久全将她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的眼睛,挑着眉梢问:“那你到底说错了没有?”
蒋含笑委屈地抿了一下唇:“还好我没有冲动抢话的习惯,要不然就真说岔了,搞不好就会暴露!”
盛久全唇角牵起,沉道:“那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蒋含笑皱眉愠怒了:“你是故意的!”
盛久全眯着眼睛看她,没否认。
一阵檀香味道浓烈地飘来,蒋含笑心下一紧,将他推开:“你不该带我来这里!”
“我只是不该太纵容你!”盛久全将她轻而易举又揽进怀里:“你知道柳汉娜是相亲名单里的第一个吧,你再这么硬下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眉眼温和,抬手拨弄着她的刘海,薄唇一点点贴近了说:“已经被欺负了,还嘴硬不想公开吗?”
蒋含笑攥了攥双拳,凝眸摇头,眼中闪动着坚决的目光。
盛久全沉说:“想要婚姻也可以,我从不食言,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配合!”
蒋含笑咬了下唇,说:“我们说好的,适应半年!”
檀香味很浓,浓到她心里打颤,她怎么能配合呢,连蕙质如盛久全的母亲那样,都没能在豪门的婚姻生活里得到幸福,她又凭什么能获得幸福呢?
走上她母亲从小为她打造的人生之路,一生悲惨纠缠在豪门不当的婚姻中,这两样都是她的禁忌。
她不想做脆弱的蝴蝶,只想做蝴蝶的捕手,抓握随心,来去随意